中饭后下了一场雷阵雨。
池子里的荷花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花苞上沾上了水滴,娇艳可爱;碧绿的荷叶上还有晶莹的水珠滚来滚去,清脆欲滴。
女眷们坐在阁楼上看了一上午的戏,不觉有点腻。远远看见亭亭玉立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不由得心向往之。
悦尘音看了,也很想去荷塘边玩会儿,道:“祖母你看那荷花,开得多好啊。薇儿去摘几朵来与祖母、娘亲和婶娘们赏玩好不好?”
沈氏看着远处的荷花,笑道:“当年建这湖时,为了能在这湖里泛舟耍子,还特意使人买了几只棠木舟来。大家在这看了半日的的戏也怪烦闷的,去湖边走走散散心也好。”
女眷们看着荷花,在经沈氏一说,不免都来了兴致,道:“那咱们都过去瞧瞧罢,即便是不能泛舟,离那荷花近些,闻着些花香,不仅能洗去这浊世的烦恼,还能更添几分神清气爽不是。”
女眷们说说笑笑来到湖边,驾娘们得了令,早就将棠木舟收拾干净撑到岸边。那小舟飘在水里,随哪个人上去都要摇晃一番,惹得众女眷彼此惊呼不已。
池子一边有个湖石磊的假山。王氏三人神情慌张地躲在后面,六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女眷们看。
“快看,那个穿浅红吉服的小孩儿就是悦尘音。”春杏扯了扯桂姐儿的衣袖,指着前面的人群,手心一片**。颤抖的声音透露出心里的紧张。
王氏机警地看了四周一眼,低声呵斥道:“小声点!小心将人招来了。你也别紧张,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其实王氏也不过是嘴上要强。面红耳赤,心里打鼓,手心也一片潮湿,就连两条腿都不由自主地打颤。
桂姐儿顺着春杏的手看过去,正巧看见悦尘音被抱上棠木舟。道:“看这样子,她倒是挺受宠的。像她这样的大家姑娘,到哪儿没有一群丫鬟媳妇子跟着伺候?真想要将她掳走,只怕是不易。”
春杏忙抓住桂姐儿的手,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既然不容易,那奴们不干了好不好?就和爷说没机会好了,爷应该是不会怪罪奴们的。”
桂姐儿摔开春杏的手,道:“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你们两找奴时是怎么对奴说的?现在想要打气退堂鼓,门儿都没有!”
王氏也掐了春杏胳膊一把,啐到:“你肚子里有块儿肉,爷自然是不会怎么着你。奴可不一样,奴下半辈子是死还是活,就在这一举了!奴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敢扯奴的后腿,就别奴不讲情面!”
春杏将手缩回去,申辩道:“可是她身边这么多丫鬟媳妇子,奴们就三个人,哪里是能强过她们呢?万一把自家搭进去……”
“呸呸呸,”王氏凶狠地盯着春杏,“这种不吉利的话不准说!奴还就不信了,这有心算计无心,还能砸了?她就是有再多的丫鬟媳妇服侍着,难道就没个落单的时候?总不至于上个茅厕也有丫鬟媳妇跟着去茅房里不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桂姐儿,道:“桂姐儿,和奴再对对说辞?这小贱人滑溜着呢,还是小心些好。”
桂姐儿一直看着远处的悦尘音,猜测这游湖还得一会儿功夫,点头道:“也好。”
三人正在对说辞。厨房一个管事的娘子来院子里找人手,远远看见三个媳妇子打扮的人正靠着假山闲聊,忙大声道:“你们三人怎么在这里闲逛?”
三人做贼心虚,见有人来吓得差点瘫倒在地。
那管家娘子又走进几步,道:“你们三是哪房亲眷的?要是没事儿就跟奴去厨房帮帮忙罢,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正缺人手呢。”
桂姐儿灵机一动,道:“这位嫂子,不是奴不肯帮忙,只是事情实在不凑巧。奴奶奶刚才丢了一只累丝簪花,正派奴三人在这附近寻找呢,一会儿奶奶游完湖回来要是还找不到,奴三人恐怕少不了一顿责罚。”说完眼圈儿一红,就要留下泪来。
那管家娘子看她极是可怜,叹了口气,同情道:“那你们快找把,奴去前面水榭里找几个丫头去厨房帮忙就行。”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吓死奴了!”管家娘子走远后,王氏靠着假山喘气,“现在怎么办?”
桂姐儿横了她一眼,道:“你们两先找个地方藏好,免得被那小贱人看见了认出来。奴继续混在丫鬟里头去监视她。”
且说众女眷们惊呼着上了棠木舟。人多舟小,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晃悠的厉害,女眷们又是兴奋又是担心,嘻嘻哈哈成一片。
赵氏死死地抓着莺儿的手,看着这摇晃的棠木舟,脸色刷白,道:“老祖宗,奴怕水不敢去,就在这岸边玩会子就好。”
李氏看了赵氏一眼,心里狐疑不止。只是这岸上的亲戚的丫鬟媳妇子们也当要个人陪,点头道:“也好,你就陪着她们在湖边逛逛罢。”
小舟泛到了湖心。太阳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满池的荷花,白的、粉的、深红的、淡紫色的,大朵大朵,花瓣上细小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好漂亮啊!”悦尘音感叹着,让驾娘与她摘下一张大大荷叶,举着荷叶杆,当伞一般打在沈氏头上。举目四望,悠闲地欣赏着这满池的风光。她到马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夹在李氏和沈氏之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面对;又怕人家发觉她有异,将她当妖怪叉出去烧了,提心吊胆的,不得一刻放松。
沈氏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拿过她手上的荷叶,道:“歇会儿吧,这会子能有多热?只在这绿汪汪的水上飘着,心里就觉得爽快得很呢。”
悦尘音顺手摘了个青青的莲蓬,笑道:“祖母,薇儿记得母亲这两天上火,用这莲子去了莲心泡水来喝,也不苦,极是去火呢。”
有女孩子的女眷不免都感叹一回,为什么自家的孩子就没有别人家的孩子这样懂事听话呢?
悦尘音挨着沈氏,轻轻摇着手上的几朵荷花,看着岸上的赵氏,心里犹豫要不要将上午莺儿拦住她的事情告诉沈氏。
赵氏扶着萍儿的手,故意落后众人一截。萍儿看了看前面的人,忧心忡忡道:“赵新娘,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总有瞒不下去的一天啊。”
莺儿点头,小声地附和道:“是呀,赵新娘,奴看奶奶也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不如就实话实说了罢。”
赵氏用手指点了莺儿额头一下,很是羡慕莺儿的单纯,道:“暂时先瞒着罢,等过些日子确定了再说。你忘了上一次也是误以为……如果这次还合上一次一样,那咱们三人就等着被赶出马家罢。”
莺儿不服气,道:“上一次是上一次,这一次赵新娘不是已经有很大的把握了吗。不然上午怎么会晕倒……”
赵氏快走几步,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们两谁也不准再提起,再等个把月确切了说不迟。”
刚下过雨,荷塘边的泥地很滑,赵氏一脚踏歪,连同萍儿一起跌到了荷塘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