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冷冷站在院中,看着萧帧头也不回大步走向主家所住的主屋,她气得将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外面风声鹤唳,那些人的脚步距离这里已经不到百米,成包围趋势直往这院中扑来,而萧帧此刻正将主家屋门敲得咚咚作响。
方墨扭头就走,他要做英雄好汉,不在乎自个小命,就由他去,她却还想多活一些日子。
孙瑾瑜一愣,方墨黑小背影萧条决绝,他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徐玉笙急得团团转,想要拽回自家那主子,除非他不想活了。徐玉笙一跺脚,上前拦了方墨,着急说道:“方姑娘,方小姐,这个,这个,您不能走!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您好歹帮我劝劝咱们家少爷,他不听我的!”
“让开!”方墨一把甩开他,冷笑说道,“我又不是他爹娘,凭什么要管他死活!”
徐玉笙一愣,方墨的黑小身影已经消失在黑通通的小门里,而前院大门门闩正发出细微的拨动声响。徐玉笙一跺脚,叫了一声,“我的娘哎,这都什么事啊?”只好跑过去拉萧帧,“爷,爷,咱们真的不能再留了……”
他话音未落,前院大门砰一声被撞开来,无数灰黑身影蜂拥而进。徐玉笙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还没有等他抽出长剑,明晃晃的寒光已经临头朝他劈下。
他狼狈一滚,顺势抽出长剑拦住这一凶猛攻势,那边萧帧与数名黑衣蒙面人战成一团。
这家主屋这时才有了动静,一抹昏黄灯火在木窗格中晃荡几下,当家声音慢悠悠传出来:“是谁在外面啊?”屋门才开一条小缝,不等人头探出,门口举刀等候的四五黑衣人就一拥而上,那凄厉惨叫也只呼出半声,就咔然而止。
徐玉笙心惊胆战,这黑衣蒙面人人数之众远超乎他的想象,就连隔壁邻居也有惊慌人声传出。这些人虽然蒙了面,却不像寻常贼盗,行动训练有素,倒像是有备而来高手。他一边狼狈招架,一边往萧帧身边滚去。
两人一时背靠背,这才有功夫喘息,徐玉笙四下看,光四面死围了他们的黑衣人就有数十人之多,外面马蹄声轰隆,呼呼火把一支接一支从门前蹿过,将远处灰黑荒山映照如一头张口巨兽,显然有大队骑兵也到了这里。
徐玉笙一边喘息,一边说道:“爷,咱们还是得赶紧离开吧!”
主屋大门洞开,里头早没有人声,新房窗格上的喜字尤还鲜艳,被旁边溅泼上去的点点血渍拥簇着,如上好宣纸上才做的丹青画一般显目凄厉。
萧帧手紧握了大刀,心中的愤怒几乎要透胸而出,大叫一声,疯了似的砍杀起来。徐玉笙打小就在萧帧身边伺候,与他一同三岁就上了山历练,骑射武艺自认为不差,这日却渐渐觉得吃力,旁边的黑衣人层出不穷,身手也不都弱,而去有数十骑兵也进到了院里,在四周观战。
数十火把将这院照得通亮,骑兵拥簇中间那人尤其高壮,黑巾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青色眸子,正目不转睛盯着院中的萧帧,眼神如同发现了巨大的宝藏,变得越来越亮。他旁边一人见萧帧徐玉笙两人颇是难缠,眉头一皱,取了银色大弓,正要瞄准。那青目蒙面人伸手阻止说道:“要活的!拿绳子来。”
徐玉笙一时不查,背后中了一刀,他忍不住痛叫一声,迎面扑倒在地上,萧帧见状,几刀杀到他跟前,扶了他起身,沉声问道:“你怎么样?”随后看他背后迅速沁出一大片猩红,知道他这回必是伤得极重,偏徐玉笙还笑嘻嘻逞能说道:“爷,你放心,小的命硬着呢,还死不了。”
萧帧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掉他脸上的笑,他这会正难受——那死丫头又对了一回,他闯祸了,是他将徐五连累成这样的。萧帧恶狠狠说道:“你闭嘴!”一把拉过徐玉笙背在背上,徐玉笙哪里肯让他背?正挣扎着要下来,突然两人都觉得下盘被一东西绊过,顿时同时扑倒在地上,还没等起身,明晃晃刀剑已是架到了脖子上。
那青眸高壮蒙面人下了马,捏起萧帧的下巴,萧帧虽然气硬,无奈双手双腿被捆,根本挣脱不开,只得恶狠狠瞪着他。那人仔仔细细看了萧帧几眼,笑着说道:“看来咱们这回是捡到宝了。”
萧帧见他一开口说出一口地道漠北话,顿时一愣,喝道:“你是谁?”
那人回头,青色眸子发出炫目光彩,笑了说道:“我是谁?帧少爷不用知道,帧少爷只要知道咱们家主人可正盼着您的到来呢,漠北萧家的人可都是咱们的贵客啊,今儿能请到一位,可当真荣幸得紧。”
萧帧还要再问,那人已是翻身上了马,一挥手,领着一众骑兵出了院子。
方墨带着孙瑾瑜出了后门之后,直接往后山爬去,也不知道上了多久,后面孙瑾瑜突然不走了。方墨回头看,他们正爬到半山腰处,漠北凄厉寒风吹来,带来一股刺鼻火烧味,群山拥簇之下的那一小山村正烧起了熊熊大火,夜黑风高,那大火从村头一直烧到村尾,遥遥看去,就如同一条正在漆黑夜空中翩翩起舞的火龙。
方墨转身就走,他既是做了这事,就得要承担应有的后果。
“方墨。”孙瑾瑜在背后叫住她。
方墨停住脚步,背对孙瑾瑜站了片刻,风将漠北刺骨的寒冷吹到脸上,刀割一样的疼痛。
漠北萧家,她终是欠了萧荣一回人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出门时候也答应过萧荣的,说过的话,怎能轻易反悔?
方墨终于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过身去,说道:“走吧,咱们下去看看。”孙瑾瑜不禁一笑,大声说:“好。”
萧帧徐玉笙被强拉出了门,关进了一笼子里,漠北凄厉北风在山中徘徊,这坐落于群山之中的小村转眼就变成了火海,那火势乘了风高,直蹿到两边山头之上,俨然有将浩浩群山都灭于灰烬的势头。萧帧看到眼前这一切,双手不禁发着细微颤抖。
昨晚那草棚之中尤还是欢笑一片,施粥妇人宽容的笑还在眼前,大红花轿的新娘子与羞涩俊秀的新郎官一并进了村,只转眼功夫这一切就付与灰烬了。
徐玉笙突然轻哼一声,萧帧连忙爬过去,一连叫了几声徐五,都不见回答,他连忙将徐玉笙翻过来,徐玉笙忍不住又是一声痛呼,萧帧发现他背后坎肩的厚棉都湿透了,他连忙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脸,又叫道:“徐五,徐五……”
徐五这才睁开眼睛,也只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嘴里说道:“爷,我这背疼,你别往那里招呼啊。”
萧帧喉咙一阵哽咽,说道:“爷知道,你别睡了。”
徐五苦笑说道:“爷,小的也不想睡啊,就是这眼皮子实在太沉了。”萧帧说:“爷叫你别睡,你就别睡,哪来那么多废话?”
萧帧站起来,冲车边跟着一骑黑衣人叫道:“喂!你们有没有郎中?”那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帧少爷是哪里不舒服?这荒山野外的,郎中可不好找?你得自己先扛着。”
萧帧强压住自己怒火,说道:“快把你主子叫来!”那人斜看了他一眼,这时就没好脾气了,冷哼一声,说道:“咱们家主子过两日您就能见到了,这会您还是安安静静等着吧。”说完,不在理会萧帧,骑了马径直上前。
萧帧眼睁睁看他离开,气得不行,可周围再无一人理会他,那驾车的黑衣汉子干脆一鞭子甩到车顶上,险些卷去他脸上一块肉。他只得坐回徐玉笙身边,把他抱在身边,徐玉笙身子血渍沾了他一身,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血。萧帧心中渐渐有些害怕,他怕徐玉笙再也醒不来,便时不时叫他一声。推的劲大了,徐玉笙这才能醒,但是不过片刻,就又合上了眼睛。
天还是黑的,周围山影树影一重接着一重的,仿佛没有尽头,这些人马在山道之中行走,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关押他们这马车和车夫显然都不行,时不时被咯挺一下,他就时时盯住徐玉笙口鼻,生怕一不小心,这小子就被颠断了气。
天朦朦亮时,这些人总算是停了下来,有人递了半碗米粥进来,萧帧连忙叫醒徐玉笙,喂了他喝了几口,趁他还正睁眼时,一再交代他,“徐五。你可别睡了!你再睡,爷我就把你掀下车喂这山里野的狗子去,听见了没有?”
徐玉笙吓得瞪大眼睛盯着他,说道:“好,好,小的不睡,小的一定不睡。”萧帧这才微微放心,转头对外面人叫道:“喂,再给我一碗水!”
等了半天也无一人过来,眼看徐玉笙的眼皮又眼合上了。萧帧大声喊道:“你们听见没有,再给我一碗水!”这回他话音刚落,一只破碗就扔了进来,里面装得半碗水只剩了几滴,萧帧气得将捡起那碗冲着扔碗那人的背砸过去。
那人哪会料到他会有这种行径,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提着生满了倒刺的长鞭就过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