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苑真与采薇来到茶馆的后院,墙边一只鹦鹉冲采薇叫着:“客来!客来!”
苑真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鹦鹉的头:“你又说错了!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子平教你的这几句,要改了过来,以后再见到客人来,直接叫上茶,懂了吗?”
那鹦鹉居然点点头,马上纠正了错误,尖着嗓子又叫:“上茶!上茶!”
采薇在一旁笑出声来:“苑真,你家这鸟儿还真有意思!子平说的也没错呀,干嘛与人家对着干。”
苑真拿起水壶,往笼中的小杯倒满了水,一边道:“我天天伺弄着这小家伙,反正不让那人捡了便宜去。”
采薇看着苑真,那张娇媚的脸上,带着少女般的俏皮,想起第一次来到陶家茶馆里,正逢上镇里的恶少在馆里吵嚷,那时候,苑真郁郁寡欢,笼罩在忧色之中。而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她虽与子平成了亲,依然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因为腿不好,她在推椅里坐了近二十年,脸色因为长期缺乏阳光的照射而显得格外苍白,尤其是上一次她回来的时候,见到的苑真,正处在深深的昏迷,秀气全无。而现在,她如变了一个人似的。
采薇向院子四周望了望,只见墙边摆满了一盆盆娇嫩的海棠,与贮春阁里颇有几分相似。想到贮春阁,她摸了摸怀中的翡翠手链,走到桌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苑真,我有一件东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苑真转过身来看了她几眼,表情中仿佛已知她想问的是什么,却依然微笑道:“是什么东西呢?”
采薇走到她的身边,却答非所问:“苑真,有一日,我在别处见到你了,不知你是不是也记得这个地方。”
苑真走到水缸边,将手上的碎沫冲洗干净,纤纤十指在阳光下闪出如玉一般的光泽。她顾自沉默地洗着,半晌才直起身来,脸上的神色已变得凝重。她走到采薇身边:“采薇,到我房里来吧!”
采薇见苑真如此,心中掠过一阵紧张,不知她又将告诉自己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她一直都很想问问苑真关于逸香园的事情,那一日在溪边,她对自己说的话总是在脑中不时浮起,让她弄不明白,究竟这逸香园的神力,是怎么突然到了黎白羽送她的那条翡翠链子上面。以前,因在纪府里总被别的事情牵绊,又怕回葫芦镇遇见子安,她总是犹豫着没有来找苑真,如今,苑真就站在眼前,她的好奇在这一刻突然膨胀到极大,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苑真房间的四壁上,也和馆堂一样,挂着几幅精美的绣图,不过,上面绣的内容,却不象馆中所挂的那样,多为四季的虫鱼花草,而是延绵入天的山峦叠嶂,夹着一个深谷,里面似涌动着几层迷朦的云雾。采薇看着它们,觉得上面的地方,看着象一个仙境,却有几分眼熟。
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摆着苑真上午刚买回来的丝线,绮和坐在一边,正仔细地将它们一卷卷理好。
“绮和,你先到外边去玩玩吧。”苑真一边收起桌上的丝线,一边对绮和道。
绮和奇怪地望望她俩,退出了房间。
采薇额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她从怀中那条翡翠手链,放在手中摩挲着,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苑真在窗边坐下,也看着她手中的链子,笑道:“采薇,你这条手链真是漂亮,不戴在手上,却藏在怀里,可见黎公子送你的东西,你爱惜得很呀!”
采薇吃了一惊,见苑真仍然在与自己玩笑,刚才凝重的心情也一下变得有些轻松,她想了想,直接问道:“苑真,这条翡翠手链,已经不是一条寻常的手链了,它究竟有什么用处,你难道不知道吗?”
苑真走上前来,拿过手链仔细地瞧了一阵:“当然知道了,采薇,你戴上它,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吧!”
采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苑真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指逸香园。自从有了逸香园那一天开始,采薇一直是在纪府的临雾斋里,入到园里去,逸香园在于她仿佛已经和临雾斋连成一体,是嵌在临雾斋里的一扇门一般。如今,听苑真说起,才记得只要手中戴着链子,随处都是可以到那里去的,心中更觉奇异,也更急于听苑真回答她心里的疑惑。
两人来到逸香园,一股药村的香气扑面而来。采薇向地里望去,只见前几日种下的石斛已经完全成熟,如果她还在南京,该是早就将它收起来,送到京城去了。耽搁了这些时日,也不知紫珊会不会碰到什么为难之处。
苑真拉了采薇,沿着她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走的路线,沿溪而上。走到小溪的源头,苑真在前次坐过的石块上又坐了下来。采薇这才发觉,眼前的情景,与那一次在这里碰到她时,一模一样,仿佛曾经做过的梦境如今成了现实。
采薇道:“苑真,你大概也明白,我对这个地方,到现在也还迷糊着,不知道它怎么就能让我进来了,还有如此的神力,可以种出那样多的奇花异草。每当进来的时候,我觉得我是这里的主人,可是,只要出去以后,我就总觉这里刚刚去过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苑真走到溪边,捧起一掊水来:“呵呵,这哪里不象真的?采薇,这逸园香虽是我领你进来的,可是,其实它的来历,我也并不明白。不过,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还记得,你上一次回葫芦镇的时候,我是怎么情形吗?”
采薇道:“当然记得,你那时昏迷不醒,将我吓了一跳。茶馆中的人都说,你是因为摔下了馆前的台阶,才变成那样,可是,我将一盒绣针还给了你,你从此便醒了过来,早知那样,我才不要你的什么针!”
苑真摇摇头:“我要给你说的故事,便是在我昏迷之时,去过的地方和听到的事儿。”
采薇有点泄气:“不会只是一个梦吧?那与逸香园有什么关系!”
苑真道:“采薇,你第一来进这个园子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可是,你知道是谁叫我来的吗?他便是这个故事中的一个人。”
采薇听罢更是惊奇。
原来,苑真当年在昏迷了数周之后,有一日,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浮在云雾之中,四处一望,皆白茫茫一片,那些云雾时而变成莲花形状,时而变成其他,不断地在她身边翻涌着。
她吃了一惊,奇怪地望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落在一个深谷的底处,四边皆是陡峻的岩壁,将谷底这些云雾拢在其中,周围还有一些从没有见过的树丛与花草,没有一条路可以通向上方。
她奇怪极了,又有些害怕,不知该怎么从这些雾里走出这座深谷。她试着拔开它们,一低头更是吓了一跳,只见自己以前总被厚厚的毯子遮住的双腿,此时居然已经变得与正常人无异,她试着走了几步,轻盈如燕,更为吃惊,简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不是陶苑真。
正在此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回转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容貌绝美,正站在不远处向她这边望来。
苑真更加惊奇,听那女子说到:“陶姑娘,你本是生在这谷中的一株兰花草,只因有一日被大蟒滑过,所以落到尘世之中,才不得行走,如今大蟒离去,你劫数已散,待你回到那里去时,不会再如以前一样了。”
苑真迷迷糊糊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听得这女子如此一说,只得谢过。只是,这深谷岩壁如此陡峭,即使她双腿已复,又如何能够走出?
那女子又道:“今日将你叫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事相托。我送你到一处园子里去,你在一条小溪的源头处,等候着一个姑娘。如果那姑娘来了,你就告诉她,这处园子里的田地,与外面的不同,只要将花草或者药材的种子种于地上,三日之内便可成熟。还有,她身上带着的一条翡翠手链,就是这个园子的入口,将手链戴在腕上,转动几圈便可以进来。”
苑真还没来得及答应,身边的深谷和云雾就都不见了,只见四处一片春色,远处有大片的田地,分成整齐的格子,眼前一条小溪,水极清澈,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她依照那个女子的嘱托,在溪边等候着来人,不料,等来的居然是纪采薇。
苑真说完这个故事,对惊讶无比的采薇道:“这便是你问的逸香园的来历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奇事,那个女子到底是哪路的仙人。说来奇怪,我在家中醒过来以后,还是不能走动,这时候,镇里来了一个郎中,用针将我的腿扎好了,所以,家里人都没听我说起过,在那深谷里的奇遇。”
采薇摇摇头,心中更是迷糊,怎么会突然有一个女子,在深谷中将苑真送到逸香园来,告诉她那些话儿?本来,她想从苑真这里了解一些事情,如今却是增添了疑惑。
苑真又道:“采薇,我以前行动不便时,从没去过石村,前段时间到那里去过一趟,觉得村子里面的那个深谷,就与我梦中那个深谷一样,真把我吓了一跳。如果有可能,倒想下去看一看,究竟有没有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子。”
采薇被她说得越发糊涂,也不再多问,两人在逸香园里转了一圈,回去了陶家茶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