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梁敬帝萧方智自从当上皇帝后,便有不尽的烦心事,自从丰城侯萧泰在郢州被王琳打败投奔北齐后,本来他想萧泰能像他的哥哥萧循一样,为梁国政权保驾护航,谁知他竟然投奔齐国去了,萧方智感到前途一片迷茫。高洋不仅封萧泰为永州(河南省信阳市北)刺史,还下诏封王琳为司空。不久,王琳竟然又立萧庄为帝,自己的亲人们,没一个支持自己当皇帝的,尽唱对台戏。这让萧方智欲哭无泪,欲喊无声。
想起父亲、母亲、江陵的往日的同伴,萧方智内心酸楚极了。
自从当上皇帝后,天天忙国事,日夜批奏章,忙得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正自筋疲力尽,忽群臣前来,徐陵、姚察道:
“伏睹陈公,自平侯景之乱以来,恩德遍布四方,仁义惠及万物,超古超今,就算是唐、虞也比不上啊。臣等夜观乾象,见萧梁气数己尽,陛下帝星隐匿不明;陈王帝星见于斗、牛、女之分,极天极地,言之难尽,群臣会议,认为天厌梁德,梁祚将终,望陛下效尧、舜之道,将山川社稷,禅与陈王,上合天心,下体民意,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这才是祖宗的幸运,这才是黎民百姓的幸运!臣等议定,特意前来奏请。”
十四岁的梁敬帝道:“以为当皇帝好玩啊,天天劳必费力,朕早就想不干了呢!”
“陛下既如此,可筑坛择吉,禅位于陈王。”
梁敬帝连连点头称是。
于是群臣便于建康城南郊,筑一受禅坛。
辛未是的这一天,姚察在坛上,高声朗读诏书说:
“五行周而复始,夏商、周三代交迭更替,管理和统治黎民百姓,这是圣贤的职责,因为他们能够规划治理天地,包罗统括全国的疆土,庇佑百姓,把宏伟的功业发扬光大。变革德运已经晦暗者,而代之以更光明的德运,历代都遵循这样的规律,历史上的帝王们,也都依照这种法则。梁代的德运已经晦暗微弱,祸乱一再爆发,太清初年,就被像长蛇一样凶猛的匪徒所困扰,承圣的后期,又遭受如大猪那样残暴的强徒的荼毒,到了天成年间,帝位又被窃取,日月星辰一时沉落,祖宗的宗庙也不再有人祭祀,百姓们沉沦挣扎,皇室的命运危险至极,我朝由武帝、元帝奠定的基业也已经动摇衰败,面对着艰难凶险的时局,我整天戒惧恐,不敢怠慢。相国陈王承担了上天给他的使命,四岳降下神灵和气,陈王的品德功绩舆天地和谐,日月星辰也再一次放出光明。他力挽国势衰败的横流,把亿万百姓从灾难困苦中解救出来。在东方他诛杀了叛逆的凶徒,在北方他歼灭了獯夷丑类,他的威望笼罩四海,他的仁德广布天下,他使已经崩隳断绝的礼乐制度得到恢复和发扬,因为陈王的努力,国家的文教事业兴盛起来了,而军队机构则不再有人过问,陈王的功劳业绩一如舜和禹那样伟大,他的功业巍峨浩荡,任何语言都难以表述详确。由于陈王的功业浩荡,因此四方属地都来进献白环,远方臣民也纷纷入贡素雉,重现了大舜及周朝隆盛时期远人归服的盛况。水陆珍品既已呈献,又有祥烟瑞云等吉兆显现,甘美的泉露,整日喷涌,秀美的林木,绛红色的异草在郊外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堕王的品德将在绵长的世代中一直彰显,他的宏伟业绩感动了上天,天色明朗,日月灿烂,这是朝代应当变革在天象上的显示,新王朝的美德也已彰显在图谶之上,国家的司法制度有所依归了,百姓们安适地歌唱他们的新生活,朝代的更替就应在速王遣裹。我虽然庸碌渺小,不明白古来的道理。但惦念着将本朝结束、将政权移交给新的朝代已经很久了,我哪裹敢忘却列代遗留下来的禅让的制度,哪裹敢忽视入神共有的对改朝换代的最大的期望呢?现在我就要让出帝位,移居别宫,把皇位恭敬地禅让给陈王。这些全都依照唐、虞、宋、齐禅让的旧典。
旧典。”
诵毕诏书,姚察又高声朗诵策书道:
“陈王啊,往昔的上古时代,刚开始有生民的时候,在骊连、栗陆等上古帝王之前,在容成、大庭等帝王的时代,都是用结绳及画图记事的方式来传达讯息,这样当时的历史状况显得模糊浑沌,因此后人没有办法知道详细情况了。从伏羲、神农、轩辕、少昊,以及陶唐、有虞这些帝王以来,有的垂衣而治理四海,有的无为而治理万民,在位时就家用腐朽的绳索驾驭六马一样危险,退位时就像脱掉鞋子一样轻易。当碰上像许由那样能更好地管理国家的人才时,就能把帝位交出来。一旦遇到像善卷那样的隐者,就想让出帝位。因此可以知道,玄扈的传说,璇玑的星象,并不意味着尊贵的地位,金根车、玉辖,衹是表示君主的到来。在到南方巡视黄河之滨,到东方刻璧之后,最灿烂的光辉已经开始衰竭,年事已高,虽仍辛勤治事,但已开始疲倦了。那么就昂首大笑,高声而歌,只要是贤者就加以选拔他,挑选能
干的人授予他职位,这种上古遣留下来的风尚和事迹,在图籍史书中昭然可见。汉、魏两朝都因循了这个传统,这是足以效法的旧事。宋、齐二朝将王位让与他人,又再次弘扬了这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大义。我朝高祖皇帝顺应运期,掌管天下气运,执掌国政,统治宇内,重现三代帝王的光彩,列祖列宗等同于圣人。后来时运行至灾年厄运的阶段,贪暴的元凶像大猪一样屡屡蚕食国土,西都失去控制,夷狄纷纷入侵,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天成年间,帝位的尊严遭到轻视和侮慢,百姓受到惊扰,就像猛兽被摧断了头角,皇室衰微,大权即将旁落。陈王圣武神明,功业道德光明浩大,天地皆能运作,四季交替合乎顺序,上天赐予他智敏英勇的品德,是人中杰出的英雄豪杰,他的天庭有日角之贵相,龙行虎步,姿态高昂,想当初他投袂而起,为王室操劳,像雷电横扫天际一样迅速地扫清番禺的妖孽,又像风吹云彩一样很快地就收复了彭蠡,消灭了那些元凶,使京畿得到安宁,王贺帝弘,变易了衣装服饰,他就像伊尹、霍光那样扶持幼帝。在震泽、稽阴这些地方的一些将领,都怀有叛逆之心,獯、羯等丑类,屡次地扰乱京都,陈王才下令派出数目很少的一支小军队,这两个地方的叛贼就自己灭亡了,刚稍微着意讨伐硷狁,那些戎族就被全部歼灭。岭南的叛贼跋扈蛮横,湘、郢两地结交联盟,共同作乱,逭两地的贼军首领都已经被擒获,凶徒的头颅被斩下,传观示众。陈王因而能够统领百官,各种政务也都井井有条,四方迎宾之门,皆肃静恭谨,他的主张都能顺利地下达,再远的地方都能照拂,向上直达天穹,向下直到九泉,蛟龙大鱼都出现在这个太平盛世,歌咏之声不断。更何况长长的彗星横划天际,已经预示了除旧布新的征兆,圆日当空,实际上是表明了更换国姓的符象。因此陈王刚开始创建义军,就有紫云放出耀眼的光彩,刚开始勤王,为君主效命,即有黄龙来背负舟船。楛木作的箭,素色的辇毛,是四方人民翻越高山献上的贺礼,白环玉殃,也是他们仰慕陈王的高德而纷纷敬献的。说起来陈王安定国家,抚育人民,根本是顺着万物的准则,他登上帝位,统治海内,确实是适应了人民拥戴的心意。帝王运祚不是永久不变,皇室帝王也并非衹有一个族姓可以担任,以前齐朝的木德运行到了衰落之时,就把祚命传给了我梁朝,天命历数,降落在明智能洞察事理并且能依此制定法制的人身上。我遵照往朝典制的榜样,广泛征询大众的意见,王公百官,没有不附和赞同的,现在谨依从人民及天神的愿望,把帝位授给你陈王。四海如果到了困窘艰难的地步,那么天赐的福禄也要永绝了,速王你要把握中庸之道,遵照前代的规章行事,以便符合普天之下对你的期望!祭祀上帝,应时举行大礼,长久地巩固国家基业,这不也是一件盛事吗?
姚察读到这里,又接着宣读玺书说:
“君子自己会显明自己的德行,通达事理的人先于天时而行事,而天意也没有与他相违背,因此损益变化都很顺利,行动止息也都有大吉洪福。我即使是德行不足以服众的人,但也算有高尚的品德,为什么呢?天地开辟,人类产生,以后区分为九州居住,各个地区的人们的本性互不相同,**流离的事情不断发生,因此要建立以官吏管理人民的制度,推举圣贤者来担任,权位的给舆和接受都应时而进行,皇室帝王本来就不是固定由一个家族来永久担任的。百姓都已心向
陈王,因此我屈从自己来遵从万民的心意,上天钟意陈王,我因此鞠躬恭谨地奉行天下百灵的命令。唱颂歌谣的人们歌颂我,我就攘袂奋起,来承担这个使命,最光耀的时期走向衰竭时,就撩起前襟,飘然离去。从前在唐、虞的时代,人们根据天道,从黎民百姓中进行推举,把权位授给英明的圣哲之人,即使文雅、质朴这两种制度往复循环,
互不相同,历朝所承袭和替废的也不一样,但历代以来,这种制度也被沿袭下来并且一直被人们所遵循,这种风尚是无法替代的。我大梁因此能在太室中考论功绩,在贰宫中接受承续礼制的任命,在正月元日那一天,就从有文德的祖先那裹承受了帝位。但是时运不会总是平
坦顺利,世道也不总是通泰安宁,就到了这样的时期,山岳倾斜倒下,河海沸腾,目光如电炬,叫声如雷鸣的怪禽,爪如钩,牙似锯般锋利的怪兽,咬啮吞食众生,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周文王、周武王遣两位帝王英明圣武,在天道上还继续沿袭,六夷贪婪狡诈,争相入侵中原,郡县之令称王,各自设立都城,自立为帝,人们怀有违法犯纪的心思,即使一个小民,一尺土地,也并非是梁朝所有。我因为身处不幸,幼年时就遭遇忧丧之事,衹能仰仗依靠着命官辅,很快过了几年。周成王、汉惠帝,也是这样茫然失去凭藉,衹要是以幼年及帝,一定会带来**灾难,即使当世没有圣哲可堪帝位,即使世间并未遭遇艰难困苦,我也应该远避于沧洲隐居,自己努力追求泰伯那样的境界。陈王是适应时世的要求而诞生的英才,拥有符录、河图等祥瑞之征,他的性命道义的修养是世间难以听说的,他的美好的功绩已经泽被万物,他的刚健的德行和天德覆盖一样,就好像为太阳神驾车的神灵日御那样贞正耀目。他辅佐承圣朝登上王位,再一次建立了像大禹那样的伟大功绩,扶植幼帝,就像古时振兴周朝的皇业。在伊、洛地区消灭了陆纳,在镐京地区剪除了骊戎,大小二震这两个地区的彪悍的凶徒,东南两越地区的蛮横的贼寇,马上就遭到了合乎天意的讨伐,在神机妙算的谋策之下,没有一个贼寇能够侥幸逃出。于是远则遵照尧、舜的道义,近则效法周文王、武王,宫廷裹奏起庄严的音乐,与天地的节奏相呼应,举行隆重的大礼,和天地气数能相和谐,以雷霆振荡
鼓动万物萌生,以风雨滋润万物迅速生长。他的仁心浩大,连葭草都受到了泽润,他的信用卓著,连豚鱼也能兼及。殷代的门窗已经空空荡荡,夏朝的楼台也形同虚设,人民都能像《大畜》卦所说的那样刚健笃实,光明正直,四野的广远之处也像《同人》卦所说的那样,人与人和睦相处,用心无私。处于太平盛世就歌颂太平美景,没有偏私也没有结党之事,因此有祥云飞舞,紫云遮盖,水裹亦有黄龙腾跃,东征西讨的**时期,山川掩映晦暗,吉祥五彩的云气虽然还昏暗
微弱,但已经在郊野升起,祥瑞的甘露浓浓密密,马上降落在宫庭林苑。这些事迹像车的行迹,像马的蹄印一样有迹可循,谁会不去追随他呢?又像沙漠中引来的弯曲的河水,谁不感怀他的恩德?祥瑞的图符从远方献来,不仅仅是赤伏符这样的帝王的符命,灵验的符命彰明于世,又哪裹衹限于黄星这样的瑞星出现。他长着河目海口,明显地显示出圣人贤者的表相,他手握旄钹,执掌军权,气势宏伟,完全符合君主的威仪。况且自从摄提星象失去秩序,农历正月的纪年也无从追记,枉矢星傍晚时在天际划过,天弧星清早时在晨光中闪映,夷羊造种神兽在放牧之地出现已经很久了,这些都显示了亡国的征兆,蛟龙从水泉中腾跃飞天的时机到了。变革国运的征兆全部得到应验,去旧迎新的符命也一起出现,我想谨遵放勋、重华的旧例,禅位陈王,这是我多年来的想法。以前木德的气运到了尽头,我高祖就受命于天下,现在火德的精气也将逝去,神灵之命回归枢纽,现在郑重地把火德的气运,传给你陈王。这件事情远则借鉴前代帝王的经验,近则经过与百官卿士商议而定,为此神灵皆感到欣悦,普天之下亦同此心。现在派遣使持节兼太保侍中尚书左仆射平乐亭侯王通,兼太尉司徒左长史王场奉上皇帝的玺绶。受位的礼仪,完全依照唐、虞的旧典。
陈王你要应时登上天子之位,安定养育天下万民,光大发扬宏大的天道,以继承元气博大的上天的光明美善的天命!
这一天梁帝逊位迁居别宫。
诗曰:
敬皇释负飘然去,攘袂陈王受禅来。
甘露祥云呈异彩,普天同庆笑颜开。
陈霸先谦让再三,不肯就位。
正是:刀光剑影四方扰,满布危机能不辞?
未知陈霸先是否同意登上王位,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