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小小南朝境内,竟至立了两个皇帝,一个是陈霸先所立梁敬帝萧方智;一个是王琳所立天启帝萧庄。而在江陵方圆百里之地中,北周(西魏此时己被北周代替)还立有一个“后梁”小政权。姚察听说王琳立了个天启帝,不由大怒,对余度道:
“三姓家奴王琳,有何资格作人臣子!自己不忠不义倒还罢了,立什么皇帝!”
徐度道:“真是惟恐天下不乱!这萧梁王朝真是无药可救了。这梁朝啊,没一个好皇帝啊!”
裴子烈插话道:“梁武帝还是称得上是个好皇帝啊,他四十年不近女色,何其难得啊!”
徐陵鄙夷道:“你懂得个屁!梁武帝当了皇帝后终日花天酒地,**贞女,无不欲奸;儿媳臣妻,莫不欲淫。无日不淫,无时不淫,无刻不淫,因为玩女人玩得过多,纵欲无度,性功能不行了,也就是得了阳萎不举的毛病,不能玩女人了,他才‘不近女色’的啊!”
“有这等事?!”
众人一齐点头。
徐陵道:“梁武帝己身不正,又纵容子女族戚,致使子女族戚道德品质败坏,终于引起了侯景之乱,他自己也活活饿死!”
姚察接口道:“萧家子孙真不成器啊!就知道卖国投敌,勾引外国力量屠兄杀弟,妄想染指帝位。最可恨的是萧正德,他为了当皇帝,帮助侯景攻入京城,当了几天傀儡皇帝,但没几天就被侯景杀死了,真是报应!他死是死了,可是为他而死的几百万人命,却向谁讨去?!”
徐陵道:“可恨的还有萧纪呢,他在四川当藩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何不足,偏要称帝?!这下倒好,把个偌大四川、天府之国,让北周不费吹灰之力趁乱占了去,使我国版图急剧缩小,真是罪该万死!”
萧济道:“我也姓萧,但不是皇室宗亲。对萧家子弟,我可是失望至极!现今丞相所立梁敬帝才十三岁,绝对没有左右时局的能力,也绝对没有中兴梁室的希望啊!”
众人一齐道是。
徐陵沉吟道:“丞相陈霸先,文韬武略,英谋独运,人莫能及,恒崇宽政,爱育为本,志度弘远,怀抱豁如,平定侯景之乱,粉碎北齐强立傀儡,打败北齐入侵,功高盖世,不如我们上表劝他称帝,以安天下……”
姚察道:“我也正有此意,徐兄高才,就请劳驾你起草劝进表如何?”
杜之伟、萧济等众臣齐声道:“是啊,徐兄高才,非君不可,快快写啊,我们好一齐劝进啊!”
徐陵大喜道:“得诸君同心同德,何愁大事不成,徐陵感激不尽!”当下姚察磨墨,萧济铺纸,徐陵捉笔在手,一挥而就。
杜之伟接表在手,读道:
“臣闻春荣秋落,四时所以迭代,金行水流,五德所以互序。昔陶唐告终,有虞氏作,汉魏禅让,晋宋以之登庸。夫有非常之功,有非常之赏,能利天下者,受天下之利。陛下造化之功,日用之德褰裳去之,物谁仰诉?顷五星夜聚,八风通吹,丰露呈甘,卿云舒族,白狼远至,素雉朝飞,天意显然,灵贶可睹……”
众人听了齐道:“好!写得好!”遂相约次早到丞相府一齐上表劝进。
只有陈伯山摇头道:“伯爷忠心赤胆,他绝对不会接受的!”
众人齐声斥责道:“目前非陈霸先称帝不可以救民于水火,汝伯爷称帝难道会害了你不成?!”
眼见众情难违,陈伯山只得禁口不语。
不表众人欲劝陈霸先称帝。却说陈霸先这天睡半夜起五更,披阅了一大堆奏章战报后,己是寅未卯初。
夫人章要儿早已做好了饭,一叠声催促他快吃。
在丞相府简陋的饭桌上,摆了好几个热气腾腾的蔬菜:
土豆、萝卜、白菜、几碟腌菜、外加半碗猪肉。
陈霸先接过筷子就狼吞虎咽。
章要儿也盛了碗米饭开始吃。
章要儿给陈霸先碗里挟了块猪肉道:“就知道批东西,你啊,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多吃点!”
陈霸先向章要儿笑笑道:“你也多吃点啊,你跟我这么多年了,可让你受苦了,咱们只剩一个昌儿了啊……”
听陈霸先说起昌儿,章要儿哭了。
陈霸先给章要儿抺去眼泪,哄道:“老婆不哭,咱们好歹还有个昌儿在北周,我一定要把他要回来;可是许多老百姓,那可是整家整族都被敌人给杀光了的啊……”
章要儿抺去了眼泪,开始吃饭。夫妻俩正吃着,忽报门外大臣求见。霸先忙令唤入。
徐陵等众臣一拥而入。朝桌上一看,堂堂丞相之家的饭桌上,既没有山珍,也没有海味,不过是几样寻常百姓家所吃的日常小菜。而他的夫人章要儿呢,既未穿着绫罗绸缎,也未穿金戴银,只不过是普普通能的粗布衣裳。
陈霸先三口两口扒完饭菜,叫章要儿撤去饭桌,这才向众人笑道:
“霸先不知今日诸位光临,改日再备薄宴,还请赏光。”
徐陵道:“丞相有请,我等万分荣幸,定当赴约。但今天却是有事而来。”
陈霸先皱眉道:“又有什么战事了?!”
“与战争无关。我等而是为江山社稷而来。”
“快请说,霸先洗耳恭听。”
于是徐陵便说百姓如何“天厌梁德”,梁朝如何让人失望等语,最后众臣一齐跪倒在地,徐陵献上劝进表,一齐叩请陈霸先代梁称帝。
陈霸先不接劝进表,怒声道:“你们这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陷我于死地吗?此事断不可为!诸君请回罢!”
“请丞相大人请天下苍生为念!目前惟有改朝换代才能救民于水火,请丞相大人深思!”
霸先不悦道:“以天下苍生为念就请不要再提此事!”
徐陵等固请。
“甲仗何在?”
梁敬帝赐给陈霸先的铁甲卫士百人应声而至。
“送客——”陈霸先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铁甲卫士立请众臣出去。
徐陵等只得怏怏而归。
众臣走后,陈霸先犹自心潮澎湃,不能自制。
章要儿不解地问:“他们要你当皇帝,这是好事啊,难道不可以吗?”
陈霸先道:“你没看见我桌上堆如山的战报吗?现在国内天天打仗,诸侯人人割据,个个拥兵自重,不服朝廷号令,王琳还拥立萧庄为帝对抗朝廷,国外又有北周、北齐、还有一个后梁虎视眈眈,我称什么帝啊,自讨苦吃不成?”
章要儿柔声道:“奴家不知,夫君莫怪啊。”
“真不该当什么将军,做什么丞相的啊。”
“是啊,咱俩的七个儿子,跟着南征北战,只剩一个昌儿尚在北周当俘虏呢。”
“还有我两个兄弟谈先休先也战死了啊!还有侄儿陈昙朗还在北齐死活不知啊。”
“这天下何时才能太平啊?!”章要儿叹道。
“等天下太平了,咱俩找一个山明水秀之处,隐居起来,耕田种地,养子抚孙,胜似这天天厮杀百倍啊!”
“奴家快五十岁了,真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也许能等到那一天吧,这天下正一步步迈向太平呢。”
“太平了可得把我的昌儿要回来啊!”
“就是呢,咱就只剩这个儿子了。”陈霸先说着,吩咐备车,前去上朝。
不一会,众人便各就各位。陈霸先登上油幛阜轮车,便令开拔。
顿时,黄铖之下,前后羽葆鼓吹高奏军乐,班剑二十人,铁甲卫士百人,前呼后拥,向皇宫开去。
进入金銮殿,许多大臣已在殿中等侯。陈霸先归队站定之后没多久,人便到齐。
不一会鼓吹声大作,敬帝上殿来了。
众臣山呼万岁毕,敬帝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陈霸先正欲出班上奏,徐陵早出班说道:“启禀皇上,三姓家奴拥立萧庄,在郢州称帝啦!望陛下速发兵剿灭!”
敬帝听了汹汹大怒,厉声斥道:“是哪个三姓家奴叫萧庄称帝的?!朕记得萧庄才十来岁,懂个屁啊?!”
“启禀皇上,就是湘、郢二州刺史王琳啦。他既为我朝刺史,又投靠北齐,还卖身北周,所以叫他三姓家奴啊。”
“是王琳这个奸贼啊!还不派兵!捉住他诛灭九族!朕要亲自动手!快献计上来!”
徐陵道:“镇南将军周文育正屯兵豫章,镇北将军侯安都也正屯兵西江,可诏令讨之。”
梁敬帝道:“既如此,速令侯安都为西道都督,周文育为北道都督,会师武昌,一同进讨!”敬帝说着,目示陈霸先道“丞相你看呢?”
“如此甚好,只是微臣认为,周文育为正都督,侯安都为副都督合适些。”
敬帝道:“如此有何区别?朕可不懂。”
陈霸先道:“皇上金口玉言,诏令既出,不可更改,就依令而行吧。但愿苍天保佑啊!”
于是敬帝令流星马颁旨去讫。
后人有诗叹道:
萧梁子弟不知义,天厌梁德缘肆逆。
劝进丞相陈霸先,只缘天下无宁日!
却说周文育、侯安都接到敬帝诏令,当即点起大军,前往武昌会合讨逆。正是:
十岁萧庄登九五,梁皇大动刀兵。
未知胜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