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义门演义 > 尸积如山来侯景,美梦破残终被废全文阅读

却说梁朝各路诸侯闻宫城被围,纷纷率军入都勤王。邵陵王萧纶率西豊公大春、新涂将军永安侯萧确、超武将军南安乡侯萧骏、前谯州刺史赵伯超、武州刺史萧弄璋、步兵校尉尹思合等,马步三万发自京口,直据钟山。侯景十分害怕,吩咐收具船只舟舰,准备北上逃亡。并派兵万余人迎击萧纶。萧纶士气正盛,遂一鼓作气,猛攻叛军。叛军大溃,萧纶乘胜追击,斩首千余级。第二天,侯景又在覆舟山北布阵列营,萧纶列阵严阵以待。侯景却不进攻,与萧纶两军对面相持。天黑的时侯,侯景率领叛军退走金陵外城,南安侯萧骏率数十精骑与侯景挑战,侯景突然率领大军回马与萧骏大战,萧骏区区数十骑如何能够抵敌侯景数万大军,急忙败退。当时前谯州刺史赵伯超陈兵万余于玄武湖北面,看见萧骏败下阵来,不仅不去支援,反而率军往前溜走,众军因此阵势大乱,侯景乘胜追击,萧纶只得引军败逃京口去了。侯景尽获辎重器甲,斩首数百级,生俘千余人,西豊公大春、纶司马庄丘惠达、直阁将军胡子约、广陵令霍俊等,也被叛军俘获。

在同一天,鄱阳世子萧嗣、裴之高率军数万到达后渚,在蔡洲安营扎寨。侯景分出一军屯于南岸。十二月,侯景又大造许多攻城器械及飞楼、橦车、登城车、登堞车、阶道车、火车,全部高达数丈,一车往往有二十个轮子,浩浩荡荡摆在梁朝宫阙之前,开始大规模地进攻宫城。但闻战鼓咚咚,战旗飘飘,数万叛军,在侯景、王伟的指挥下,以撞车撞城、登城车登城,登堞车登堞,以飞楼飞架城楼,以火车突火焚烧城楼。城东南隅大楼一时被火焚着,烈焰弥天,烟尘敝日,叛军趁着火势大肆攻城。

城上守军火药裹火箭、再以桐油浸稻草、木柴引燃后,不停地射向、抛向叛军,叛军飞楼、橦车、登城车、登堞车、阶道车、火车一时尽被火烧着,不久被熊熊大火焚烧贻尽,叛军只好撤退。

侯景又令筑土山攻城,城内掘地道以破坏叛军所筑土山,叛军土山又不能筑成,侯景于是下令焚毁攻城器械,率众退回营寨。材官将军宋嶷见叛军势盛,料城不能守,于是投降侯景。侯景大喜,道:“得君来投,吾大事可成了!”立即厚赏了宁嶷,并封以高官厚禄。又对宁嶷说道:“宫城坚固,久攻不克,不知道你有没有妙计啊?”宋嶷道:“宫城地势低洼,不如引玄武湖水以淹台城;更将民居焚烧一空,以绝外援,城必可破。”侯景、王伟闻言,当即骑马同宋嶷一同到玄武湖戡察,旋即下令决玄武湖水以淹宫城。霎时滚滚湖水,直淹宫城,宫城之外须臾水深数尺,稍后宫阙之前御街洪波滚滚、浊浪滔天。整个金陵城,都浸没在洪水之中了。俟水淹宫城之后,侯景又令胡兵烧杀抢劫,无论金帛菽粟,统统抢劫一空。南岸数百里富室穷家一应住房,以及无数佛寺,尽皆焚烧一空。

就在此时,司州刺史柳仲礼、衡州刺史韦粲、南陵太守陈文彻、宣猛将军李孝钦等,皆来赴援。鄱阳世子萧嗣、裴之高又渡江来援。柳仲礼便在硃雀航南安营扎寨,裴之高随后在南苑扎营,韦粲在青塘垒营,陈文彻、李孝钦就在屯丹阳郡驻扎下来,鄱阳世子萧嗣在小航南结营,并缘淮造栅立寨。众军公推柳仲礼为统帅,都督众军十余万。天亮之时,侯景才发觉,于是登上禅灵寺门楼居高临下了望,发现韦粲营垒还没有扎好,就首先渡兵率精骑前去攻击。韦粲急忙率兵抵抗,来迎侯景,被侯景一刀斩去首级。柳仲礼闻报,急急披上衣甲,率领数十骑驰援,恰好遇上侯景叛军,便战在一块,杀死叛军数百人,叛军大乱,走投无路落水而死者千余人。仲礼乘胜孤军深入,被贼将砍伤左肩,所骑战马陷入泥中,眼看将要被杀,幸好部将将他救起。从此叛军不敢登岸。柳仲礼亦在挫折面前失去信心,不敢再言战事了。

稍后,邵陵王萧纶与临成公萧大连等从东路集结于南岸,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遣世子方等、兼司马吴晔、天门太守樊文皎下赴京师,于湘子岸前扎营,高州刺史李迁仕、前司州刺史羊鸦仁又率兵相继而至。既而鄱阳世子萧嗣、永安侯萧确、羊鸦仁、李迁仕、樊文皎率众渡过淮河,进攻叛军东府城前栅,一鼓攻破,于是于青溪水东结营。侯景派遣宋子仙第,沿水西立营栅相拒。至此四方援军云集,号称百万,连营相持。

刚开始的时候,梁朝援兵进至长江北岸,江南百姓扶老携幼望着江北王师方向,希望王师早日渡江平叛救民疾苦,谁知王师才过淮河,便大肆抢掠,江南百姓刚经战乱,十室九空,此时又遭遇官军蹂躏,真是苦不堪言。叛军中有打算投降官军者,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侯景久攻宫城,方圆百里,烧杀一空,人迹罕至,不独稻米无处可觅,就是想吃人,也无从寻找。士卒饥肠辘辘,侯景心中不由十分着急。王伟便献策道:“今宫城不可马上攻破,援军云集一天比一天多,我军缺少食物,不如佯装求和,以为缓兵,等梁军内外斗志松懈下来,我军再一举攻入,方可得志。”侯景连声称善,于是令大将任约、于子悦二人,在梁宫城下跪伏,献表求和,请赐还原镇寿春。太子萧纲认为城中穷困,与梁武帝商量,希望他答应和议,梁武帝一听勃然大怒道:“与其求和,不如求死!”太子再三再四请求道:“都城被困日久,援军又畏怯交战,不如暂且许和,再作后图。”梁武帝踌躇多时,才嗫嚅道:“随你便了,只是不要使人取笑千载!”太子于是下诏许和。侯景又求割江右四州之地,并派宣城王萧大器出送,然后退兵。中领军傅岐一再争谏道:“哪里有叛军起兵直犯宫阙,还可以同他们许和的道理?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退却援军,方才求和,胡人兽性未除,又哪里可以相信!而且宣城王系皇室嫡孙,国脉所关,难道可以轻易送为人质!”太子萧纲道:“不许和,难道等死么?!”。梁武帝乃命萧大器弟石城公萧大款为侍中,到侯景军营为人质。并诰令各路援军不准攻打侯景。又诏授侯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领豫州牧,仍封河南王。并设坛西华门外,遣仆射王克,吏部郎萧瑳,与景将任约、于子悦、王伟等,登坛为盟。又令右卫将军柳津,出西华门,与侯景遥遥相对,歃血为誓。

两军盟誓既毕,梁廷日日盼望着侯景遵约撤兵,哪知他仍然将宫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说什么没有船舰,不能渡江还乡。继而又将萧大款遣回宫城,复求宣城王出送,百般刁难,借故延宕。适逢南康王萧会理等援军进至邛州,侯景又上表请勒归会理。太子萧纲只得下诏,饬令会理退屯江潭苑。不久又复上表说:“永安侯萧确,及直閤将军赵威方,隔着寨棚对我说:‘天子虽然同你议和了,可是天子是天子,我是我,我一定要驱逐你出国!’。乞求将他们召入宫城,我当马上解围还乡。”太子依言招回。谁知侯景仍然围城不撤。又上奏说:“西岸有信说,东魏高澄攻占寿春、钟离,我无处安身。权且借广陵、谯州以安足,待臣收复寿春、钟离,即以奉还朝廷。”太子又只得允诺。如此再三再四,叛军只是不退。

这几天侯景探得东府有米,将米运入石头城后,粮草丰足,又看到援军怠倦毫无斗志,便准备败盟。伪皇帝萧正德及左丞相王伟,更从旁极力怂恿,景乃决计背约,下令攻城,并陈述梁武帝十失,上启梁廷。说梁武帝一贪侯景河南之地,见利忘义;二任将非人。失地千里;三不该与魏通和;四欲以侯景换贞阳侯;五羊鸦仁无故弃河南之地,梁武帝也不责罚;六信纳诬陷;七听信奸臣;八御下无方;九奏章多被小人抑遏;十招叛失礼。梁武帝萧衍见了侯景奏表,惭愤交加,便于太极殿前设坛,祷告天地,说侯景背盟,不可不讨。一面举烽征军,再拟交兵。

然而援军统帅柳仲礼率军三十万屯于金陵城外,却只有招集许多**待妾,与众将终日饮酒作乐,不许诸将出战。他的父亲梁右卫将军柳津,登上金陵城楼把柳仲礼唤至阵前道:“你的君王和父亲天天被叛贼围攻,你尚且不肯竭力,试想百岁以后,天下将怎么看待你?!”仲礼面色如常,也不答话,毫不介意。邵陵王萧纶亦顿数万兵不战。安南侯萧骏进言道:“宫城危急存亡到了这个局面,你作为梁室宗亲,还坐视不救,如果有不测之事发生,殿下有何颜面再立人世?不如分军三道,出其不意,当可却贼!”纶终不听。

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鄱阳世子萧嗣等,进军扎营东府城北,相约在夜间一齐渡军。谁知羊鸦仁竟然违约不至,侯景下令宋子仙连夜攻击会理。萧会理军营尚未扎好,军士乍闻敌军攻营,惊惶失措,全军大乱,赵伯超首先率军逃遁,萧会理单军支持不住,慌忙退走,兵众战死溺死,约五千人。

侯景督军列阵城下,驰马指示守军,或云城不可守,或云旦夕破城,或者招降城中守卒。城中越发恐惧。

侯景又遣于子悦至梁廷,再次求和。太子萧纲派御史中丞沈浚至景军营,景丝毫没有退军的意思,沈浚一再斥责侯景言而无信。侯景大怒,咆哮如雷,当即决开玄武湖水,霎时整个金陵城中一片**。随之下令百道攻城,昼夜不息,城中尚咬牙坚持。偏偏邵陵王世子萧坚,屯守太阳门,终日饮酒,不恤吏士,动辄打骂。书佐董勋华、白昙朗等,不堪受打骂,于是投敌,深夜接引侯景兵马登城,永安侯萧确,率众死战多时,眼见敌军越来越多,势不能却,急忙从小门入宫,报知梁武帝道:“城被陷了!”梁主萧衍听了却安卧不动,喟然叹道:“江山由我打下,又由我失去,又有什么遗恨啊!”

侯景率军攻陷宫城后,将梁廷奇珍异宝掳劫一空,乘舆服玩、后宫嫔妾,或收归已有,或赏赐将士,恣意妄为。又收王侯朝士送永福省,撤二宫侍卫。使王伟守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天下,自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其侍中、使持节、大丞相、王如故。后又纵兵大肆烧杀抢劫,屠城一空,满城百姓尽皆杀死,将梁武帝积四十年耗资无数所修建的“南朝四百八十寺”纵火烧毁殆尽,建康城里的积尸都没来得及收拾,他令士兵把尸体都运往长江边依次派布,居然排了近百里!尸体被悉数扔进滚滚波涛,以至于周边幸存的百姓不敢饮用江水。还有许多尸体溃烂得使人作呕、不敢触碰,又有已死而未敛,或将死而未绝,侯景全部聚在一起而焚烧,他下令就地焚毁,瞬间蚊蝇乱飞,臭气闻十余里。时任梁朝尚书外兵部待郎鲍正生重病快要死了,侯景令拖曳出烧之,鲍正在火中宛转呻吟,良久而方绝。不少房屋被连带着烧着,但没有人喊灭火,任凭焰魔肆虐,烧毁整街整巷的民房及官邸。待建康城被打扫干净,已经面目全非、形同废墟了。台城以内只有皇宫保存完好,其余府邸、寺庙、官衙要么片瓦不存,要么千疮百孔,总之无一幸免。

那侯景所立伪皇帝萧正德,攻城之前曾同侯景私下约定,入城后应立却把梁武帝及太子萧钢杀死。侯景攻破宫城后,正德也率领部下随后而至,挥刀欲入宫中去杀梁武帝,哪知宫门都被侯景派军守住,不准放入。正德正要喧嚷,数匹马飞驰而至,道:“萧正德接旨!”萧正德道大怒:“我是皇帝,接什么旨!”来使令人将他按倒在地,口诵侯景敕书,革去萧正德的皇帝,令他为侍中大司马。萧正德既恨侯景负约不杀梁武帝及太子,又无缘无故地将他的皇帝革去,仍降做梁朝臣子,叫他如何不愤,如何不悔?当下脱去皇帝服饰,进见梁武帝,且拜且泣。梁武帝但道:“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后人叹道:

为逞野心充内应,先资辎重后开城。

本欲风光承大统,到头孰料一场空!

另有词叹道:

铁骑八百,善乘乱、长江破浪。滩声战,建康纷扰,雷霆失壮。鹿角狼头休曰险,龙蟠虎踞无天相。问梁皇,何故纳贼臣,人相谤。雨欲退,云不放,海欲进,江不让。信谗言屡误,万机皆丧。老去已忘行止计,祸来才算安危帐。眼瞅着,侯景破京师,怎抵抗?——那萧正德叛国投敌,就是为的做皇帝,现在却无端被废,真个是痛不欲生;……身在千里之外的陈霸先闻知宫城被困,便率兵北上勤王。

正是:咎由自取正德废,砥柱霸先挥剑来。

欲知萧正德被废之后命运如何?且看下回便知。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