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贲败退至典澈湖,兵众稍定,乃召诸将问计,丞相道:
“屈獠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此立寨,据险固守,万无一失。更在典澈湖中遍设竹木障碍,阻止北军船队过湖,再大造船舰,充塞湖中,必可反败为胜。”
贲兄李天宝道:“北军孤军深入、孤军作战、我但凭险固守,况又粮草充足,所怕何来?!”
李贲连声称善,急令道:“速去立寨设障,大造船舰,俟打败北军,朕重重有赏!”
众军齐声道:“谢皇上!”谢毕,一齐动手,或去砍竹伐木,或去挑土筑寨,或去湖中设置障碍,不过两三天,便已告竣。叛军君臣自以为得计。
待陈霸先率船驰至湖中,但见叛军船舰,密密麻麻;满湖竹木,充塞湖中,船不能进;又见对面屈獠界上,深沟高垒,旌旗遍野,刀枪晃眼,还时不时有冷箭袭来。霸先见状,只得与杨日票等勒令停军,择地扎营,自己亲自率人勘察地形,预备再战。
不料次日阴雨绵绵,数日不停,一连下了月余。杨日票等但扎营湖边,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天晴之后,霸先欲率军进攻,杨日票不准,道:“屈獠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湖中又遍布障碍,如何能战,莫如围敌待变。”
霸先无奈,只得随众扎营湖边,观望待战。
转眼秋去冬来,花落花开,相持不觉已快年余。杨日票还不发而作战命令。霸先心急如焚,对诸将说道:
“我军出师至今,可谓老矣。将士都已经心力交瘁,还与敌军成年累月地相持下去,这决不是什么好计谋啊!况且我们孤军无援,今天在敌人的心腹地带与敌周旋,只要打一次败仗,又哪里有我们的生路。惟有趁着敌人疲于奔命,人心不定,又系乌合之众,容易打败。正应当出生入死,同必协力战胜敌人,倘若还停留下去,大事去矣!”
诸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竟然都默不作声。霸先叹了一口气,与部将周文育、杜僧明、胡颖、徐度等商量道:“与其坐与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倘一战得胜,亦无愧皇上了。”
周文育等深表赞成,道:“只要司马一声令下,我等万死不辞!”霸先遂决计率所部之兵单独行动。
也许是霸先的忠君爱国之心感动了天地的缘故吧,就在这天夜里,暴风雨大作,江水暴涨七丈,滚滚洪水,汹涌澎湃地注入典澈湖中,叛军所设障碍顿时沉入极深之水底成为无用之物。天亮后,陈霸先率自已所统领的军兵,乘着滚滚洪流率先向敌人冲去。
众军见状,群情大振,高声叫喊着也冲向敌阵。
但见洪流滚滚,船舰队队,弓弩张张,箭如雨下,叛军船只悉被摧毁,大小头目、士兵纷纷中箭倒下。霸先乘胜前进,叛军士兵无心恋战,大败溃散,互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霸先吩咐不可放跑叛逆头子李贲及其兄李天宝。众军得令,一齐大喊:
“活捉李贲,高官厚禄!”
“杀死李天宝,重重有赏!”
李天宝心中着慌,急脱官服,换上士兵的破衣烂帽,于路逃脱,遁入九真去了。
李贲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率一个心腹及两个败兵残将,慌不择路,望高山密林而去。奔跑多时,方才甩脱追兵,才敢慢慢觅路,偏山高林密,转悠多时,仍不辨东西南北。正在着急,忽见山下有烟火升起,贼众四人连忙往山下跑去。看看近前,却见一群蛮豹,正围篝火唱歌跳舞,而那熊熊的篝火上,正熏烤着野鹿、野兔等野味。肉香四溢,李贲等奔跑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一个个口水直流。
蛮豹看见来了生人,一齐停止跳舞,为首的想是族长的便问李贲道:“来者何人?”李贲不敢据实相告,只说自己是进山打猎的,不幸迷路了,现正饥肠辘辘,请接济则个。
蛮豹们却也热情,撕出几条兔腿鹿脯抛给李贲四人,复又载歌载舞。
却说陈霸先、杨日票等人打扫战场,独不见李贲、李天宝这几个重要的贼首。陈霸先道:“贼首未除,后患无穷,为免死灰复燃,应不计代价搜捕。”杨日票也有同感,逐令兵士进山搜寻,务要斩草除根。
兵士领命而去。
霸先遂出榜安民。并打开官仓,救济穷苦。人民奔走相告,欢欣鼓舞。交州蛮夷之地,不会治铜炼铁,只知刀耕火种,生产方式极为落后,霸先又令从广州带来的工匠技人向当地人传授治铜炼铁技术,以及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数年后,越人靠从霸先处学得的先进技术,慢慢改变了贫穷落后的面貌,生产得以发展起来。
且说兵士进山搜寻李贲,探得其在屈獠洞中,乃归告霸先,霸先乃亲统一军,包围屈獠洞,派使勒令屈獠洞交出战犯,否则荡平洞府。
屈獠夷族此时才知先前所来四人乃是伪皇帝李贲,本来夷族对李贲挑起战争、令人民流离失所十分不满,此时便将李贲等四人一刀杀死,送与陈霸先。霸先于是重赏了夷族,将贼首献与京师建康。
至此,叛军主力已被尽歼,交州已被官军掌握,只剩其它各州尚有零星散兵游勇尚在占据州城拒不投降。霸先乃率军向爱州进发。爱州伪刺史见状,知城不能守,围城三日后,遂率众出降。爱州告平。霸先等又一鼓作气,进军德州。兵不血刃,德州又得以平定。利州明州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至此,反叛交、爱、德、利、明诸州(约相当于今天北越全境)全境平定。朝廷闻迅,传令嘉奖,并派来各州刺史,驻军率众守城。
杨日票赴交州上任去了。霸先便打算班师回广州。
却说李贲之兄李天宝,在和陈霸先在典澈湖的一场恶战中逃脱后,慌忙遁至九真,路上恰好和叛军元帅李绍隆相遇。两人沿途收集散兵游勇,渐渐竟得二万余人。李天宝不甘心失败,与李绍隆密谋,乃率余众围攻德州。
德州刺史陈文戒一面率兵抵抗,一面向朝廷和陈霸先告急。
李天宝率二万人昼夜猛攻,德州守卒奋起抵抗,怎奈兵寡将微,经不起叛军轮番猛攻,相继阵亡。
李天宝等人冲入城里,捉住德州刺史陈文戒,一刀杀死。接着便纵兵烧杀抢劫,将德州洗劫一空后,派兵驻守,进而围攻爱州。爱州刺史率兵苦苦相守,兵士不断阵亡,爱州城危在旦夕。
霸先闻迅,急忙率兵星夜驰援。
李天宝等人停止攻城,激励士气,与官军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陈霸先一马当先杀去,李天宝迎上,两个枪来戟住,斗在一处,二三十回合后,仍胜负不分。
周文育与李绍隆两个也斗了起来。杜僧明、胡颖、徐度各各与叛将厮杀。官军与叛军斗了一天,两军各有杀伤,相持不下。眼看天黑,霸先急令鸣金收兵。叛军也不再攻,亦收军回营。
是夜,月明如水,陈霸先、周文育、胡颖率数骑乘着月色,前往爱州附近勘察地形。当走到一处石山幽谷之中,霸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吩咐文育等明天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文育等人一听,眉开眼笑。
次日,陈霸先诈称昨夜伤风感冒,卧床不起,命周文育等人出战。李天宝接着,两人一场恶斗。杜僧明、徐度、胡颖则与李绍隆车轮大战。李天宝与周文育斗了半日,周文育佯装抵敌不住,回马便走。李天宝见状,率队紧紧追赶。周文育率所部将士且战且走,不觉便将李天宝等众诱至狭谷中。
霎时狭谷密林之中,陈霸先预先埋伏众军一齐呐喊,冲下山来,漫山遍野,将叛军团团围住,箭如雨下,霎时间射倒叛军一大片。李天宝急欲逃命,不料狭谷两头皆已堵死,无路可逃,东窜西奔了一番,也被乱箭射死。周文育寻得尸体,一刀割下首级,号令三军。
众军见李天宝已被击毙,斗志大溃,霸先复又亲自率兵杀来,李绍隆强自与霸先相斗,两个斗没多合,李绍隆手一软,被霸先一刀下去,结果了性命。
兵无头不行。叛军顿时大乱,一溃千里。余众见势不妙,只好弃械投降。爱州遂平。霸先乃打扫战场。率众入城安民。
安民已毕,霸先又招集各地青年农民,向他们传授梁朝先进的耕作制度和耕作技术。还教他们治铜炼铁。民众踊跃,交相称赞。
至此,陈霸先声威大震,交州、爱州、德州、利州、明州等地,一提起霸先名字,莫不肃然起敬。南土黔黎,始又得以安居乐业。
至此,陈霸先在恶劣的环境中,孤军无援地经过三年苦战,历经大大小小战斗数百次,终于平定了交州叛乱。不久,朝廷诏命下达,陈霸先跪下接旨,但听钦差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贲狂迷,窃我交、爱,敢称大号,司马陈霸先英谋雄算,驰御楼船,直跨沧海,新昌、典澈,备履艰难,苏历、嘉宁,尽为京观。仗卿忠诚,乘机剿定,执沛令而衅鼓,平新野而据鞍。南土黔黎,重保苏息,巍巍功德,天日可表,故授陈霸先为振远将军、西江督守、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钦此——”
霸先接诏,谢恩已毕,将事情交侍完毕,便率诸军乘船跨海返回广州高要。
诗曰:
勒兵先进勇无前,一战蛮兵几尽歼。
三年血战诸州定,声震东南日月边。
岂料陈霸先乘船返回高要后不久,梁朝便遭遇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浩劫。正是:南征交址尘刚洗,岂料浩劫史无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