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公元584年春季,正月初一,出现了日食。人人都以为不吉。初六,隋文帝到太庙祭祀祖先。初八,隋文帝在长安城南郊祭天。
初九,后梁傀儡亲自到长安朝见隋天子,头戴通天冠,身穿深红色的纱袍,在郊外受到迎接时面北而立。等进入新都,在大兴殿朝见隋文帝时,隋文帝戴通天冠,穿绛红色纱袍;后梁国主改戴远游冠,穿朝服,君臣互拜。隋文帝又赏赐后梁国主缣万匹及相当于万匹缣价值的大量珍宝。未己回江陵,隋文帝在灞上设宴为后梁国主饯行。
陈叔宝则分别派遣大使巡视风尚习俗。平南将军、豫州刺史鲁广达进号为安南将军。然后大赦天下。
这之后,隋朝上大将军贺娄子干调发河西凉、甘、瓜、鄯、廓五州的军队攻打吐谷浑,斩杀吐谷浑部落男女一万多口,历时二十天才班师还军。
五月,南陈朝廷任命吏部尚书江总为尚书仆射。任命尚书仆射永阳王伯智为平东将军、东扬州刺史,轻车将军、江州刺史晋熙王叔文为信威将军、湘州刺史,仁威将军、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重为江州刺史,信武将军、南琅琊彭城二郡太守南平王陈嶷为扬州刺史。
隋文帝因为渭河多沙,河水深浅不固定,漕运的丁役深以为苦,六月二十二日,下诏令太子左庶子宇文恺率领民工开凿渠道,引渭水,自新都大兴城向东直到潼关,共三百余里,名叫“广通渠”。以利漕运和通商,关内都依赖它。
秋风起了,七月初六,陈朝派遣兼散骑常侍谢泉等人出使隋朝。旋即,任命长沙王叔坚为侍中、镇左将军。接着,太子行加冠礼,对在位的文武官员赏赐布帛各有等级,孝悌力田成为父亲后嗣者各自赏赐爵位一级,鳏寡多病年老不能养活自己者每人获赐谷粟五斛。
二十六日,陈朝将军夏侯苗眼看隋朝日趋强大,遂生叛变投敌之意,向隋文帝上书请求归降隋朝,隋文帝因为与陈朝交好,不予接纳。陈叔宝得知,诛灭夏侯苗三族。其余将领见此,再无人胆敢如此了。
九月十五日,隋文帝由于关内出现饥荒,驾幸洛阳。
九月,太白星白天出现。十月,诏令说:“耕种凿井自然丰足,可称淳朴风俗,贡赋的兴起,由来久逮。大概《由庚》中所述说的事务极多,不得已而实行。衹是法令繁多,奸人盗贼到处产生,风尚浮薄诈伪,治政少有优秀的。我每日忙到夜晚,为一人失去本业而哀怜,为过失哭泣加罪于自己,惭愧于刑律没有放置不用。先行征收标准刚发布,使豪强荫户都交纳,但听说贫富平均起征,孤苦贫困的更加凋敝,造哪是赈济贫穷扇去暑热的本意呢?这是下层官吏聚敛的苛政。所以说‘百姓不充足,君主怎能充足’。自太建十四年先行征收的租调拖欠未交纳的,全部免除。在位的百官。决断各项事务,一定要去取公平合理,不能便于公家损害民众,为了自己的声望业绩,妨碍治政之道。”
冬季,十一月初四,隋文帝派遣兼散常侍薛道衡等人出使陈朝,并在临行前告诫薛道衡说:“你应当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在言辞上与对方争高低。”是时,盘盘国、百济国派遣使者贡奉地方特产。送走隋朝使者,陈叔宝宣布大赦天下。
却说吴明彻北伐失败,北周将疆界全线推至长江北岸,使陈朝与大敌隔一江为邻,使陈的疆界回复到开国之初的状态。这种形势是恶劣的。一可以肯定地认为,这比其开国之初的形势恶劣得多。因为陈开国之初虽以长江为界,长江之北即是敌人。但那时,长江之北有互为敌人的二国。彼此互相牵制,陈人以外交手段使北方的二国不能轻易对自己大肆用兵。而在长江之北尽为一国所有后,以前的彼此牵制之势没.有了,陈朝不能以外交手段求得朝廷的安全了。面对北伐失败的恶劣影响。面对尤其严重的北伐失败失去了“系以存亡“的吴明彻、程灵洗名将精英,面对军中将士的离心离德和不断叛国投敌的小动作,陈叔宝绝望了。
于是这年,陈后主在皇宫光昭殿前修建临春、结绮、望仙三栋楼阁。楼阁各高数十丈,连延数十间,窗户、壁带、悬楣、栏杆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制成,并用黄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装饰,楼阁门窗均外挂珠帘,室内有宝床宝帐,穿戴玩赏的东西瑰奇精美,近古以来所未见。每当微风吹来,沉木、檀木香飘数里。阁下堆石成山,引水为池并杂种奇花异草。
陈后主自己居住在临春阁,张贵妃居住在结绮阁,龚、孔两贵嫔居住在望仙阁,通过各楼阁之间的复道互相往来。另外,后宫里还有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媛、薛淑媛、袁昭仪、何婕妤、江容,都受到了陈后主的宠爱,也都经常到三座楼阁上游玩宴乐。陈后主又任命宫女中有文才的袁大舍等人为女学士。尚书仆射江总虽然担任宰相,但并不亲自处理政务,每天与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等文士十余人,侍奉后主在皇宫后庭游玩宴乐,不讲君臣尊卑次序,被称之为“狎客”。陈后主每举办酒宴,就使诸位妃、嫔和江总等狎客一起赋诗,互相赠答,然后挑选其中特别艳丽的诗作,谱上新曲,再挑选宫女千余人练习歌唱,分部演出。这日,陈叔宝膝抱孔、龚贵妃,眼观张丽华歌舞,不觉诗兴大发,随口吟出一诗: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娇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昭后庭。
江总一听,连忙叫好,孔范、王孔文等十余名文士则一齐喝彩。
陈叔宝十分得意,遂道:“朕今君臣同乐,须以《关山月》为题,吟诗一首,吟不出的罚酒一盏!”
“遵旨——”
陈叔宝想了一想,吟出二首诗——
秋月上中天。迥照关城前。晕缺随来减。光满应珠圆。带树还添桂。衔峰乍似弦。复教征戍客。长怨久连翩。
戍边岁月久。恒悲望舒耀。城遥接晕高。涧风连影摇。寒光带岫徙。冷色含山峭。看时使人忆。为似娇娥照。
史部尚书陆琼随后吟诵道:
边城与明月。俱在关山头。焚烽望别垒。击斗宿危楼。团团婕妤扇。纤纤秦女钩。乡园谁共此。愁人屡益愁。
江总也吟诵道:
兔月半轮明。狐关一路平。无期从此别。复欲几年行。英光书汉奏。分影照明兵。流落今如此。长戍受降城。
其余文臣,皆抓耳挠腮,不一会陆续吟出自己的大作。
于是,众人你赞我的诗好,他道他的诗佳,一片马屁之声。
此时,乐官为了巴结皇上,巳将《玉树后庭花》曲巳谱成,陈叔宝便命演奏,于是靡靡之音充溢开来……
此后,君臣常常演奏《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饮酒酣歌,从夜晚到清晨,以为常事。
却说张贵妃名叫张丽华,家中世代为兵,是龚贵妃的侍女,陈后主一见钟情。她得到陈后主的宠幸后,生下了皇太子陈深。张贵妃的一头秀发约长七尺,油光发亮,又聪明颖慧,富有富采,举止优雅,每当她顾盼凝视时,更显得光彩照人,映动左右。张贵妃善于体察陈后主的心意,向后主引荐宫女;因此后宫妃、嫔、宫女都对她感恩戴德,竞相在陈后主面前赞美她。她又擅长祈祷鬼神的厌魅方术,经常在后宫中进行各种不合礼制规定的祭祀,聚集女巫伴着乐声跳舞,装神弄鬼。陈后主懒于处理政事,朝中百官大臣有所启奏,都由宦官蔡脱儿、李善度呈进请示;陈后主靠着松软的靠垫,让张贵妃坐在他的膝盖上,两人一起审批奏表,裁决政事。凡是蔡脱儿、李善度两人所没有记住的,张贵妃都逐条加以分析,没有遗漏。张贵妃经常参访了解皇宫外面发生的事情,外间的一言一事,张贵妃必定事先知道,然后告诉陈后主。因此更加受到陈后主的宠爱,远在后宫诸位妃、嫔之上。陈后主身旁的宦官与亲信内外勾结,朋比为奸,援引宗属亲戚,横行不法,卖官鬻狱,贿赂公行,就连朝廷赏罚之命,也出于宫掖。外朝大臣有不顺从旨意的,就寻找机会加以陷害。于是孔贵嫔、张贵妃的权势炙手可热,执掌朝政的公卿大臣都竞相奉承依附。
都官尚书孔范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后主厌恶听到说自己犯有过失的话,所以每当他做错了事,孔范必然设法为他掩饰开脱,并称颂赞美他的圣明。因此陈后主对孔范的宠信礼遇有加,言听计从。百官大臣有敢于直言进谏者,孔范都要构之以罪,然后将他斥逐出朝。中书舍人施文庆读书颇多,陈后主为皇太子时曾在东宫供职,他聪明敏慧,记忆力强,通晓熟谙吏职政务,能心算口占,随时随地能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深得陈后主的亲近和宠幸。施文庆又向陈后主推荐了与他交好的吴兴人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人,说他们有担任官吏的才干,陈后主都给予提拔重用,并任命沈客卿为中书舍人。沈客卿能言善辩,懂得乾廷典章常例,兼掌中书省金帛局。按照旧制,军人、官吏都不征收入市关税。陈后主由于大修宫室,极其豪华富丽,府库空虚,财用枯竭,再要有所兴造,就经常苦于没钱支付。沈客卿上奏请求不管官吏还是平民,都得交纳入市关税,而且还请求增加征收数额。陈后主于是任命阳惠朗为太市令,暨慧景为尚书金、仓都令史。阳、暨二人家中本是小吏,考校文簿,丝毫不差;但都不识为政大体,督责苛刻繁碎,聚敛从不满足,使得官吏百姓怨声载道。沈客卿总领负责,每年所得收入,超过正常数额几十倍。陈后主非常高兴,愈加感到施文庆有知人之明,特别对他亲信倚重,把朝廷大小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施文庆一伙人转相荐引,成为达官显贵的多达五十人。
尚书孔范,他与孔贵嫔结拜为兄妹;陈叔宝非常厌恶听到有人说他的过失,所以他每次做错了事,孔范必然会设法为他掩饰,并且还称赞诸如“陛下每做的一件事都是圣明的……没有‘失’何来‘得’……这件事看起来有失,而将来就有大得……失败乃成功之母……”等等佞言。因此,陈叔宝对孔范的宠信尤其在他人之上,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有了这样的奸佞幸臣,其他大臣有谁敢劝谏,他总会以各种罪名斥责对方。在陈叔宝众多的幸臣中,中书舍人施文庆颇为涉猎经书史学,陈叔宝还在当太子时,施文庆就在东宫供职。
施文庆聪明强记,又非常熟悉政务,不管是心算还是口占,他都能随机应变,因此深得这位昏君的信任。施文庆又向陈叔宝推荐好友沈客卿、阳惠朗、徐哲、暨慧景等一批小人,说他们都有当官的才干,陈叔宝全部录用;通过接触交谈,陈叔宝觉得沈客卿有才干,一下子把沈客卿提拔为侍从室联络官。
施文庆有了这些权力,于是拉帮结派相互荐引,导致官帽上挂貂尾,耳边插金蝉的三公级别的奸臣一下子就有了五十人(常规一般三人)。
后人有诗叹道:
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
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孔范自以为有文武全才,朝中无人能比,于是神色自若地对陈后主说:“朝外那些带兵的将帅都是行伍出身,只有匹夫之勇。至于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岂是他们所能知晓的!”陈后主以此向施文庆征询意见,施文庆因为惧怕孔范的权势,就随声附和;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也表示赞成孔范的见解。自此以后,将帅如果稍有过失,就立刻削夺他们的军队,分配给文职官吏;曾经夺取领军将军任忠的部曲分配给孔范和蔡徵。因此文臣武将都离心离德……
正是:
百无一用是书生,结党营私满地行。
欲知事情如何发展,请看下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