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吧……大概。”宋笙想。
“我一直以为你至少是个健康快乐的女孩子。”江誉闭着眼,英俊的脸丝毫没有减少人想打他的欲望,“没想到毛病这么多。”
……她哪里有毛病啊。
“抑郁症真的是很久以前就有的啦,高中以为已经治好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老样子,容易受刺激。”宋笙嗫嚅着解释道,毫无信服力。
“觉得赤城洛怎么样?”
“很好啊,比一般的医生更亲近。”
江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沉,不再搭理宋笙。
“少爷,到了。”李斯特停下了车。
宋笙惊讶地“咦”了一声,她几乎没有感觉到刹车前的一阵惯性,以她的敏感程度,大概只能说明是李斯特的驾驶技术很好。
其实不仅仅是李斯特,方乔和谢流也是,前者是当今著名的作家,后者虽然暂且不明身份,可单单看他那干练的举止和处理事务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训练出来的,她曾经见过江誉直接将重要会议交给谢流主持,这份信任,不是一朝一夕既可以建立起来的。
“现在可不是忙着咦的时候。”李斯特笑眯眯地说,“接下来就是一场战争了,宋小姐要加油哦。”
“战争?”宋笙不明所以地望向江誉,后者仅仅是面无表情地弯起手臂,给她提供一个可以挽着的角度。
……什么啊,不是你求我来的吗,干嘛态度这么冷淡。
如果要用一种动物来描述江誉的话,大概是猫吧。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好的时候呵护备至,冷起脸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尽管知道他又不会对她做什么。
“在这里候着。”
江誉松了松深蓝色的领带,配上银灰的西装,有种禁欲的美感,不知道进去的时候会不会引起尖叫,不过上流社会的女人大都很要面子吧,估计是不会叫的。宋笙脑补了一下江誉入场众人尖叫的场面,觉得自己很神经质。
李斯特微微颔首,江誉看了眼宋笙,踏步进了海天盛宴的后门。
“原来这里还有后门,居然还会准通行。”宋笙看着周围墙壁上的大理石和浮雕,虽说是后门,可实际看上去比正门更惹人眼球,丝毫不愧对[海天盛宴]这个名字,优雅而动人的格调,这里的设计师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正门太吵。”
“哦。”
所以才要从后门进来吗?
一路上只有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宋笙忙着欣赏摆设,江誉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垂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唇角微微上翘,不熟悉他的人一定只能看出唇形的性感,而深知他脾性的人——如方乔谢流李斯特之流,一定能解读出“我现在很高兴”这个意味。
没错,江誉现在的确很高兴。
比起刚接回宋笙的一无所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虽然使了些手段,不过取得了比预想中更优秀的效果——其中更多的应该感谢赤城洛的帮助。如果没有他列出那张表格,就不可能那么快炸出宋笙的想法,还有叶清芜和陈君仪的配合。
如果仅仅看脸,你永远不会知道江誉立足于商业之巅的秘密,因为他虽然冷漠,却礼貌得体,虽然对工作尽心尽力,但私生活的时间也并不算少。比起那些没日没夜的工作狂,他总是多了一份从容和自信,你可以说这份自信是来源于他的实力,或者家世,可没有人能够否定他,这个男人,生来就是要立足于不败之地的。
“你在笑什么?”宋笙撇过脸看见嘴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高,耀眼得吓人,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微笑吗?莫非是脸太好看的缘故所以怎么笑都帅得惨绝人寰,她默默地想。
“准备好上战场了吗,宋小姐?”江誉语调轻松,表情也看不出沉重之意,惹得宋笙一脸莫名其妙。
“上什么战场啊,你和李斯特都怎么了……”是你们病了还是我脑子有问题,“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话说一遍?”
“你知道叶老为什么要邀请我吗。”
……好奇怪的问题,宋笙最讨厌江誉这一点了,他问你一句话,如果你用“我是你大爷”来回答,就会被驳回——虽然她也没胆子这么答。
可如果你问他一个问题,他的回答偏偏就和“我是你大爷”一样抽象,或者干脆转移话题。
以前听说寄人篱下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卑微感,以前不这么觉得,直到如今寄江誉篱下才发现……
虽然她并不担心会没有地方住,可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担心住的地方会被林明耀找到,她可以自食其力,却没办法靠一个人的力量躲避整个林氏,她熟悉林明耀,也熟悉叶清芜。
江誉为她准备好的住所,虽然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美好,可是却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宋笙总觉得自己能无人叨扰地度过这些日子,其中少不了江誉的帮助,这种在暗中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棒,他不会跑来向她要奖赏,也不会要求她将恩情一一还给他,他就是这样的人。
“因为你年少有为。”宋笙这么想着,随口答道。
江誉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所以他要拉拢我,还准备把自己最出色的女儿嫁给我。”
“叶老想把清芜嫁给你?”宋笙有些吃惊道,“可她爱的不是林明耀吗?”
“叶氏长女,目前供职于林氏,因长相与身材被称为叶氏的活招牌。”江誉面无表情,“你以为我会要叶清芜?”
“你说的是叶清婉?”宋笙更惊讶了,“你要娶她?!”
“你希望我这样做?”江誉难得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希望,我就把两个都娶回来怎么样?”语气颇为玩味。
“……不要打趣我!”宋笙意识到对方是在逗自己,却没有一点反感,反倒是心情好了许多,“嫁给你挺好的呀,又体贴又多金,还不用伺候婆婆。”
“原来你不喜欢伺候婆婆。”江誉笑道,“其实嫁给我还有很多好处,我可以每天给你做菜,接你上下班,陪你洗澡,晚上出门散步。如果你喜欢狗的话,我们也可以养一条萨摩耶,其他品种也可以。或者生个小孩,儿子女儿我都无所谓,这样还能穿亲子装去玩游乐场。”
宋笙不搭话,也没有仔细看江誉认真的神情,她觉得这是他单单给她的一个许诺,或者只是她自作多情,可江誉说得那些真的很诱人,从小到大,她无数次希望父亲不是个海军,这样他们一家人也许会更幸福,母亲也不会对父亲因爱生恨。
大概是这样吧。
也许嫁给江誉真的是很好的选择,可惜她不行,无论谁的母亲都不会接受一个孤儿吧?更何况……她对他毫无利益帮助。
宋笙这样想着,心里升起一点点难过。
海天盛宴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打开了全部的灯,透过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水晶吊灯的光绚烂迷离。
江誉撑着伞,与宋笙一同沐浴在夏天的细雨里,侍者们都穿着黑色礼服,上衣口袋里露出深红色的玫瑰花尖,站在走廊下四顾,好象在等着什么人。
“资本主义社会真是人吃人。”宋笙半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排场比你还大。”
江誉嗤笑不语,他从来不太爱说话,方才那段是例外中的例外。
“看起来人家花了很大的本钱!就冲着来捧场的人都穿着Armani或者Zegna的西服,戴着Montblanc或者Constantine的表,门前停着的那一水儿要么阿斯顿马丁要么捷豹……”宋笙忍不住沉思,“这到底是比谁更富还是过生日?”
江誉侧过脸打量宋笙,深蓝色的套裙,月白色丝绸的小衬衣,原本想要为她选一套更萌的,可这样偏偏暴露了她的美。
全套黄金嵌紫晶的定制首饰显得低调而奢华,披散的黑长发上镶着一只蝴蝶,头顶是长长的走廊的天花板,雨水沿着伞的边缘倾泻下来,如梦如幻。
“靠过来一点。”江誉轻声道,“你的袖口湿了。”
宋笙闻言看向袖口,摸上去好像真的有些湿润,沉默了一会,向江誉靠了靠,鼻尖萦绕着男人特有的味道,如深海,如旷原,如同辽阔绵延没有尽头的铁轨。
一时无话,只是跟着身旁人的步伐走,不疾不徐,宠辱不惊。树林里突然窜出几条人影,手持数字单反,扑上去就拍。
宋笙被吓了一跳,问江誉:“不是记者都蹲在门外吗?”
江誉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他垂着眼,看上去高不可攀:“还没正式开始。”
宋笙想了想,这种场合的确有不能拍照的潜规则,除了主办方授意的噱头。
镁光和目光的焦点是一辆正在倒车逼近海天盛宴后门的卡车,不知是如何从前门的记者里挣扎出来的。夜色和雨模糊了人们的视线,鲜红色,如瀑布一样的鲜红色,在灯光流闪下,这一抹亮色看起来心惊动魄。
宋笙终于看清楚了,那是成千上万朵玫瑰花,刚刚采摘下来,甚至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侍者们们从海天盛宴里抬来早已准备好的柳条框,把那些长茎玫瑰一一检出来在柳条框里密密的码好。只是转眼间,海天盛宴的门前多了数十个花筐,数以万计的玫瑰花,侍者们神色肃穆,背着手岿然不动,等待着贵客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