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烬一只手在腰间摸索了一下,将一个东西交到了耽熙手上。
摊开手,原来是她的断月刀,那颗耀眼的蓝宝石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门外,百里笑背靠着茅草屋的墙,神色落寞。
傍晚,夏炎烬失血过多身体依旧虚弱,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看着已经熟睡的夏炎烬,耽熙轻轻叹息,神情落寞地安上门,走了出去。
“耽熙。”站在河边的百里笑轻声叫住了她。
耽熙知道他要说什么,略低着头朝他走去。
百里笑伸出手,手心是两颗黑色的小丸子。
耽熙咬着下唇,从百里笑手中结果药丸。
“今晚就给他吃了吧,这样他明天早晨醒来时,就会完全地忘了你,你也一样。”百里笑说道。
耽熙看着药丸,低声说道:“我,可以等到送他离开之后再吃么?”
百里笑点了点头,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多等几天,只要能留住耽熙,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耽熙勉强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我先走了。”
拿着药丸,她走进夏炎烬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轻轻拉着夏炎烬的手,指尖微凉。
耽熙的声音很轻,在漆黑的茅草屋里,好似一阵清风。
“我曾经把你遗忘了八年,现在开始,你的记忆里也不再我。而我,会一直带着有你的记忆,在没有你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
一滴清透的水珠滴落在夏炎烬的手背上。
“会不会在某个安静的夜里,你也会偶尔想起有一个,一直在很远的地方想着你?”
“对不起,我只能遵守和师兄间的诺言。”
耽熙摊开手掌,一颗黑色药丸安静地躺在手心。
“这是苦根草,只要吃了它,你就会忘了我。也许,这样对你也比较好吧。”
耽熙用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拿起小丸子,手轻颤着。
黑色的药丸被放进夏炎烬的双唇之间。
一滴泪从耽熙的脸颊边滑落,她俯下身,她的唇触碰到了夏炎烬的唇,只是那么一瞬,耽熙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药丸滑进了夏炎烬的喉咙。
黎明的曙光唤醒沉睡的大地。
野鸭在湖边溪水,鸟儿在树上鸣叫。
向来漂泊的百里笑,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留下了一封信给耽熙。
他已经确定了夏炎烬服下苦根草,所以他决定离开三天,给耽熙最后三天和夏炎烬相处的时间,三天后,夏炎烬的伤势就基本恢复,而他也会回来亲自确认耽熙服下另一颗苦根草。
夏炎烬微微蹙着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手。
昨晚,借着朦朦月光,耽熙坐在夏炎烬的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整整看了一晚,直到自己也睡着了。
夏炎烬睁开眼,奇怪地看着俯在自己手臂上沉睡的女人。
一向抵触喜欢缠人的女人的他,竟然对着这个睡在自己床边的女人没有厌恶的感觉。
他记得他是在河渭作战的时候,中了公孙申的毒镖,然后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夏炎烬醒来时轻微的震动,让耽熙也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见夏炎烬已经醒了,便温暖的笑道:“你醒啦。”
然而,当她看见夏炎烬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的时候,她的笑容一下就垮了,心也寒到极点。
看来,他已经忘了她了。
“你是?”夏炎烬问道。
耽熙苦笑一下,站起身,平淡地说道:“民女小熙,拜见皇上。”
当听到耽熙两个字的时候,夏炎烬的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堵在了心口让他不舒服。
“怎么了,不舒服么?”耽熙看出了神色的变化,连忙担心地上前问道。
夏炎烬一双清澈的眼睛,打量着她,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陌生女人很特别呢?
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的耽熙,尴尬地退后了一步。
“是你救了朕?”
耽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夏炎烬对着耽熙说道:“出去走走吧。”
“嗯?”耽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朕想出去走走,你来扶着朕。”夏炎烬说道。
屋外,冷风吹着,有些冻人的寒冷。
耽熙扶着夏炎烬走到屋前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坐下。
落后的农庄,没有舒适的椅子,只有一张简易的四角木椅。耽熙摩擦着打火石,升起了一推小火堆。
“朕的军队呢?”夏炎烬突然问道。
“皇上不用担心,季同将军已经率军打下了河渭。”耽熙用手中的树枝挑了一下火堆,发出‘嗤嗤’的声响,栗色的发丝垂下,夏炎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三天后,等皇上的身体恢复了,我便送皇上回到军营。”
“嗯。”夏炎烬突然想说,不用那么急,其实在这种僻静的小村子,过着悠闲地生活,好像也不错。
这三天,百里笑走了之后就只剩耽熙一个,若是以前倒没什么,可是现在耽熙要完全把夏炎烬当成皇上伺候着,真是忙的有点吃不消。
不过,这样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三天,如流沙一般,一晃眼便从指间流过。
这天的清早,离别的气息悄悄弥漫着。
坐在阳光下,他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夏炎烬开口道:“你愿意跟朕回宫么?”
耽熙仰头望着太阳,浅浅一笑,“皇宫的生活……不适合我。”
夏炎烬没有强求,他站起身。
“皇上。”耽熙拉住了他的衣袖,栗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着。
她摊开手,食指上垂着一个配饰,一块翠绿的翡翠下面系着一颗指节大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我,可以帮你系上么?”耽熙垂着眼问道。
“可以。”夏炎烬点了点头。
这颗蓝宝石,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心口总是隐隐发疼,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难道仅仅是因为心脏受伤的缘故么?
耽熙纤细的手指,在夏炎烬的腰间娴熟地系了一个结。
突然,夏炎烬似乎看到了一个什么晶莹的东西落下。
“好了。”耽熙抬起头,看着他,笑容明媚。她半开玩笑地说道:“皇上离开之后,可不要就把它丢了哦!”
“你不跟朕回军营?”夏炎烬奇怪地问道。
“不了。”耽熙摇摇头,“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二里地,就能看到驻扎在河渭的大军。我想季同将军应该也已经等在那里了吧。”
夏炎烬不明白,她为什么救了自己,却不愿去接受那些赏赐。况且,她的生活也并不富裕,不是么?
夏炎烬跨上了耽熙为他准备好的一匹棕色的马儿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耽熙,耽熙正微笑地朝他挥手,然后便驾着马儿飞驰而去了。
直到夏炎烬消失在视线范围,耽熙的一切伪装都瞬间崩溃,她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她死死要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双手紧握成拳,手心,一颗黑色的丸子。
一年后。
唐初和公孙嫣儿走在易安书院的梅花林间,看着附着雪却依旧怒放的梅花。
“皇上和耽熙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么?”嫣儿可惜地说道。
“谁知道呢。”唐初笑着把公孙嫣儿拥入怀中。
又是一个飘雪的季节。
耽熙站在两层的木屋前,伸出手,想要接飘落的雪花。
“耽熙,外面那么冷快进来吧。”百里笑从温暖的屋子里探出半个身子说道。
耽熙回过身,轻笑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今天,百里师兄似乎穿的和平时有点不同。
就算和百里笑在这个远离人烟的村庄生活了一年,耽熙还是改不了叫他师兄的习惯。
其实,一年前。
耽熙在服下苦根草之前便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不过百里笑并不知道。
“小熙。”百里笑拉着耽熙的手,脸却泛着红。
“怎么了,师兄?”耽熙担心地问。
“那个……”百里笑显得有些紧张,他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那个,你愿意嫁给我么?”
耽熙愣了一下,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耽熙一沉默,百里笑更是紧张了。
“你,不愿意?”
过了好久,突然耽熙浅笑了一下。
“可以。”
“真的吗?太好了!”百里笑高兴地紧紧抱着耽熙。
而耽熙却一直远远的看着窗外的飘雪,淡淡的笑着。
皇城中的宫殿,薄薄的一层雪覆盖在屋檐上。
季同搓着手和小言一起坐在暖炉边。
“都过去一年了。”小言感叹地说道。
“是啊,皇上竟然再也没提起过耽熙。”季同也说道。
“就好像完全忘记了她一样。”
季同点着头,他看着暖炉上飘着丝丝雾气……凌乱的思绪,让他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那日,他们已经整整在河渭寻找了五天,依旧没有皇上的音讯,将士们都有些灰心了。正当季同犹豫着要不要先带大军会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军营外一阵嘈杂。
他起身出去一看,没想到竟然是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