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今晚之事,我不希望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如若今后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那……”安国公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一院的沉寂。
看到安国公阴沉的眼眸,和威胁的话语,聚在四周的侍女纷纷离去,张妈轻轻的将食盒放到房内的案几上,一声不响的离开了院落。
耳边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消逝下去,只剩下安国公,沈氏,蒋信,云若和沈奕……
谁都不敢说话,耳边只余下众人慌忙散去的脚步声,和不怕死的侍女的窃窃私语,安静,安静的可怕。
安国公挺直背脊,走到云若身边,认真的看着她,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青丝,带着父亲的慈爱和怜惜,“孩子,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紧接着,二哥蒋信一下子从震惊中回过神,笑眯眯的走到云若身边,也学着安国公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妹,我也不怪你,你骗了我们,是有不对,可你给国公府带来的欢乐,远远比你带给我们的伤害多得多,我们最爱的娘亲,因为你的到来,从郁郁寡欢终日自责愧疚中走了出来,本要成为废人的大哥,因为你,治好了腿,重新站了起来,自你回来以后,府内的欢笑声哪曾少过,这些全是你带给我们的,我虽没什么才干和能力,但我认定的人,就是一辈子的,你永远是我小妹!”
字字玑珠,振振有声,坚定而不容置疑,带着他特有的爽朗,原谅了她的欺骗,认下了这个妹妹。
云若眼里忽然有了眼泪,鼻尖酸涩一片,却顶不过心中那深切的感动来得强烈,那些她从未感受过的,来自家人的温暖和包容,一下子全感受到了。
似乎还不够似的,大嫂也温和的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柔和看着她,“小妹,大嫂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不怪你。”
蓄在眼睛里的泪珠因为这三个人的不怪,彻底的决堤,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散落在地上,带着她满心的酸涩和感动,她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却哽咽的什么也说不出开,只能怔怔的望着眼前慈爱柔和的看着她的三个人,默默无言。
安国公看到独立坚强的女儿落下了泪水,心中疼惜不已,抬手慌乱的替她擦着眼泪,佯装生气的道:“哭得眼睛都花了,这么难看的女儿我可不要!”
口中还是女儿女儿的叫,从没将她从这个家剔除过……
话音刚落,眼前之人突然扑到在他的怀里,将他紧紧的搂住,“爹……”
“好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我还是你爹,你还是我蒋某人的女儿。”
云若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擦干了的泪水一直的眼睛里打转。
“我进去给母亲换药。”看到院子里抱在一起的妇女,沈氏知道,事情解决了,转身进了房间。
“我去看看母亲。”蒋信看到这般场景,似有不忍,也寻借口离开,说完便跟着走了进去。
安国公轻轻的将云若从怀里拉出,捧起她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认真的问道:“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女儿?”
这便是挽留了,他知道,她会选择今日说出真相,定是想过要离开的,凭着她的聪慧,定也猜到他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何况,她身边还有个人,那个一直知道真相的人。
几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女儿,当他接到那封信的时候,他是震惊的,是心痛的,他一直在找自己的女儿,到头来,得到了却是这样的消息,不难过是假的。
难过之后,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都受不住这个打击,试问,比他更加思念女儿的夫人,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呢。
她向来身子不好,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可他打开信封的时候,她就在旁边,见到信封里熟悉的簪子,夺过簪子时的表情,是震惊的,是狂喜的,她欢喜的问他,“是不是有女儿的消息了?”
看着眼前欢喜的无以伦比的夫人,他又怎么忍心告诉她,他得到的是她的死讯呢。
他将那封信紧紧的捏在手里,心中顿时有了欺骗她的念头,他答:“是啊,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女儿了。”
她立刻抱住了他,痛哭不已,喜极而泣的道:“真的?我真的能见到女儿了?”
他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安抚她,告诉她这是真的。
那夜,她哭到睡着之后,他派人找到了送信之人,冒着夜色,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她所在的客栈,也许他只是想见见这个和她女儿有过关联,或者说,他希望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家女儿更多的消息。
可他却忘记了,如今是深夜,那人早已经睡下,昏暗的灯光下,隔着纱窗,他看到了榻上静静躺着的那张容颜,熟悉的让他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间,他有跳窗进去抱住她的冲动。
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妥的,飞快的赶回了国公府,却发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坐在床头看着他,柔弱的身子在微弱的灯光下颤抖着,脸上早已经湿润一片,她哭着走过来,抱着他,她质问他,“你是骗我的对吗?根本没有找到女儿是不是?”
看到夫人哭得悲痛欲绝的脸,他实在不忍,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便将他去了客栈的事半真半假的告诉了她。
她欢喜无比,心满意足的睡下了,他从不知道,他的夫人原来是个急性子,在他还躺在榻上时,她已经早早的起身,独自一人去了客栈。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那家客栈,又是怎么问到那间房的,在他赶到的时候,夫人已和她抱在了一起。
事情很顺利,他的女儿从那时候便回来了,她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所以他也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就是他的女儿啊,遗失了十一年的女儿,他要好好疼她,护着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他却始终忽略了她的感受,从未想过,原来她一直都是不安的。
云若哽咽的点了点头。
安国公唇角一弯,明显的松了口气,笑了,“那就好,回去休息吧。”
云若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坚毅的脸在黑暗中显得分外的清晰,就像他那低沉的嗓音,对她说,他不怪她一样,她听得分外的清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平淡的原谅了她,似乎还没从感动中回过神,只能这么怔怔的望着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来无语凝噎是这种感觉。
安国公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正色道:“我虽原谅了你,但你毕竟是骗了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云若心中一紧,明知道他话语中玩笑的意味比较多,藏着袖中的手还是纠结在一起,紧张的看着他,“任凭爹爹责罚,女儿绝无半分怨言。”,声音带着几分哭过的沙哑,却是坚定不已的。
他抬手,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好,既然是你说的,那我……”
云若呼吸明显一滞,不敢多言,只竖起耳朵来听着这所谓的惩罚。
安国公却突然饶过她,走到她身后,沈奕所在的地方。
云若知道,他一直都在,即便没说话,即便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云若哪能想到安国公会把目光转向沈奕,回过身,紧张的看着他,不安的道:“爹……这事……跟他无关……”,咬牙不安的出声。
安国公坚毅的脸上,眉毛一挑,并不理会云若的话,而是看着沈奕,问道:“可愿和我下盘棋?”
听到这话,云若顿时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到安国公身上,他面容出奇的平静,仿佛变了个人,脸上的慈爱全都消失不见,云若摸不准他的想法,额头纠结在一起,诺诺的出声,“爹……这件事真的是我的主意,他完全不知情,他……”
“好。”云若的话还没说完,沈奕的清冷话语打断了她。
云若怔怔的望着他,不断的示意他不要去,他却视若罔闻的率先走了出去,那是书房的方向。
云若立在原地,不安的望着安国公,试图劝说,“爹……”
安国公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回房好好休息。”,说着便要走。
云若顾不上这么多,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爹,真的跟他无关……”
安国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他?还是你不相信你爹?”
云若摇了摇头,抓着他衣袖的手放松了一些,却没放开。
安国公突然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就是想欺负他,也有心无力。”
云若小心的打量面前一脸真诚的爹爹,想了想,倒也是,沈奕武艺高强,爹爹虽然懂武,但毕竟上了年纪,若是真打起来,也是打不过沈奕的,但真打起来,以沈奕的性子,哪可能还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爹有分寸的。”安国公笑着道,临走时,还刻意回过头来看她,笑得意味深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