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斜倚着,皱着眉,面上似有疲惫之色。
“宜妃娘娘万安……”我跪身道。
“玉瑢颜,”宜妃悠悠道,“那日你在抚琴一曲,可很是让本宫喜欢呐……”
“多谢娘娘盛赞,奴婢小小拙计,不惊扰娘娘便已是万幸。”我说道。
宜妃一笑:“真是伶牙俐齿,今日你是抚琴呢,还是弹琵琶?”
“素问娘娘偏爱琵琶声,奴婢此次便是要献上琵琶曲。”
说罢,我一展琵琶,轻挑玉弦……
乐曲泠泠,清新素雅。蔓儿一听,面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偷偷望了望宜妃。
宜妃眼神闪现几分犀利。
“你可知道,你弹得是何曲子?”她冷言道。
“一首希望能合娘娘心意的曲子……”
“你怎么知道这曲子能否合本宫的心意?”她满眼的犀利。
我起身跪下:“娘娘可曾听说江南琵琶女的故事?奴婢久居江南,家母时常为奴婢讲琵琶女报知遇之恩的故事。琵琶女原为江南一贫家之女,后偶遇江南戏曲名角玉溪生,两人彼此知遇,心心相印。不料,当地官府之女看上了玉溪生,定要让玉溪生入赘府上。玉溪生为保住戏班又为了不负琵琶女,便于大婚前夜投河自尽。琵琶女得知后,便夜夜坐船至河中,为玉溪生唱那首纪念他们相见情谊的琵琶曲……”
宜妃似有动容。
“好一个琵琶女,”她轻轻一笑,“不知你跟本宫讲这个故事是何用意?”
“奴婢没有什么用意,”我坦然道,“奴婢只是希望这个有着美丽的故事的琵琶曲能稍稍宽解娘娘的头痛之疾……”
“你可知道本宫的从前的身份?”她忽然俯下身,盯着我道。
我低下了头:“娘娘尊贵身份,怎是奴婢能知晓的?况且出身对娘娘如今的身份来讲,怕是早已不重要了……”
她轻轻一笑,嘴角勾出一抹妖冶:“你可知本宫从前也是个琵琶女?自从本宫得盛宠之后,还未曾有人敢当面对本宫讲琵琶女的故事……”她忽然俯在我耳边,“本宫更不曾将自己曾是琵琶女的身份讲与任何人听。你,还是第一个得本宫这句肺腑之言……”
我心中暗暗一惊,这宜妃果真厉害的很!能如此毫无顾及表露自己从前低贱的身份,想必在这宫中早已得风得雨,人人畏惧。
随之我也发觉,对这种在宫中占尽风光之人,若只会自言卑微,就会立刻遭人轻贱。而对于被轻贱的命,当是被弃之如草芥!
“奴婢今日是第一次有幸得娘娘教诲,娘娘为何如此放心地说这番话?”我平静道,“奴婢自小愚懦,为修身养性,以求得知心人眷顾,便开始阅览古籍,以求得先贤留下的处世之道。奴婢自书中得知,若是偶得主子肺腑之言,若不是得了飞黄腾达的契机,便是到奴婢的死期了,不知娘娘此时对奴婢是哪种心思?”
她一笑:“你这般聪明的人,怎会不知本宫的心思?如今,这是生是死,其实不在本宫这里……”
“奴婢愚钝,不解娘娘话中的深意……”
“你不解本宫,本宫可把你看得很明白,”她冷笑道,“琵琶女?本宫且不管它是不是真的,但是你的心思本宫可看得真真的。若是想用一个琵琶女至情至切的故事来取悦于本宫,那你可想错了。本宫在这明争暗斗的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子,早已不知感动为何物,怎会吃你这套?但是,本宫看你还挺动脑子,且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若是能抓住,便是你的福分;可若是你没这福气,可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奴婢愿听娘娘差遣,”我应道,“只是奴婢斗胆有一请求。”
宜妃一笑:“你是想救那个**槿的乐工吧?”
“一切都逃不过娘娘的慧眼。”
“你既然已经见过她了,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为何要将她遣去了慎刑司,”宜妃一脸悠然,“她若是当时聪明些,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自顾自地弹曲就得了,或许我还会因此给她个荣华富贵的好机会。可她的聪明还不到火候,看到那霜贵人鞋中的香饵药末,偏偏一脸惊恐地跪地求饶。她自己不打自招,若是本宫不将她打入慎刑司,哪日霜贵人的事情败露了,岂不是要埋怨我这个做姐姐的?”
“娘娘的意思是……”我惊讶道。
“本宫只想让她不再出现在皇上面前……”
“可霜贵人的脚疾也不是她能改变的,皇上是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杀了她!”
“皇上当然不会杀她,”宜妃冷笑道,“即使她犯了死罪,皇上也会饶她一命,”她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要说这宫中还能杀了她的,便只有一个人……”她冷冷一笑,“就是她自己!”
我一惊。
“若是霜贵人最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众所周知了,她还有何颜面活着?”宜妃冷笑道,“此事你若是做得足够聪明,将霜贵人那汗脚之事无声无息地传开,而将本宫置于事外,不仅春槿会平平安安的,你从此也就在这宫中稳住了脚……”
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透心凉意。这就是姐妹!能托付生死的姐妹,如今看来,果真是“交付生死”了。
“谢娘娘指点。”我低声道。
“你起来吧,”宜妃道,“具体该如何做,你如此聪明,不需要本宫说什么。做好了自然是好,若是做不好,”她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可是本宫将花插错了地方!”
“娘娘,”蔓儿望着我离开的背影,不解道,“方才那乐工对您可是大不敬,您怎么能饶过她,还同意将那春槿放出来?”
宜妃轻轻一笑:“如今,这宫中漂亮女子比比皆是,可是漂亮又聪明,还可以为我所用的女子,恐怕没几个……”她端起手边的茶,“她虽然暗中说出我曾是琵琶女,可有一句话她说对了,本宫既然到了这个位置,从前是什么身份根本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宠幸,重要的是曾同皇上举案齐眉、相遇相知……”她面上浮起了笑意,“她虽然冒失,但那首《浣纱女》还真是弹到本宫心坎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