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身在官场,想必对口蜜腹剑、趋炎附势之人早已司空见惯。而且公子家中也已妻妾成群了吧,对于这种事情多少还是了解的。”我有些无心道。
容若立于月下,欲言又止。
月依旧皎皎静谧。
望着他的侧影,我忽然感到了一种冷冷的伤感。这样静静清清的,似乎对于此时的他很合适,可我却有种毫无缘由的局促。
琴就在手边。月光下这一丝一弦如银色的流线,似乎一碰触就会洒下满地银光……我的指尖不由得轻轻一拨。
弦音猝然,心似乎也随弦音紧了起来。
容若似乎如梦初醒。
“方才听到姑娘的一番弹奏,愈发感觉到这曲如人生,人生如梦……”他慨然道:“自古人海沉浮,世事难测,拥有似乎永远都是失去的开始。人只是万象生灵中的茫茫一粟,即使手握权柄也难以将命数改变分毫。离去的终将会离去,痛苦的历程不会因为值得怜悯而缩短一丝一毫……”
他在月下负手而立,银色的光洒在缎袍上,愈显静谧和深沉。在我看来,他似乎并非如传闻般遥远而不可触摸,他也有草木哭秋的哀怨,也有纠葛和不可把握。或许,他需要的是一次痛哭流涕,是一次没有束缚、痛痛快快的选择。
“曲如人生,人生如梦……”我望着面前的琴,轻轻道,“琴弦亦是心弦,一丝一弦有时胜过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情怀也可以此诠思言伤。一曲终了,是平平淡淡还是起伏跌宕,弦语自在心中。若能得岁岁静好,这琴,这曲,也算得上是难遇的知音。痛极了,伤深了,或许只有将一切归为命数,才可静静地看这庭前落花四季枯荣,窗前红叶疏盛变更。否则只能做一个催泪的抚琴人,纠葛于五弦中,抚痛了它,也会伤了自己。”
弦音颤然,余音未了。
“姑娘这番话让我释怀很多,其实,”他望着月影,苦笑着说道,“其实我许久未这样多愁善感了……”
我望着他,心里竟忽然间很是伤感。
“为何见他这般模样,自己会这样落寞?”我不禁问自己。
“滚开!让我进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容若一愣,转身向庭外望了望。
只见几个家丁拿着棍棒飞奔向正门,各各都是一脸的凶相。
“快滚开,别拦我!”声音越来越急躁,我听着很是熟悉。
“不好!”容若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向庭外奔去。
“哪里来的穷鬼,敢在上官府门前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拖出去,给我往死里打!”段生厉声道。
棍棒声密如雨下。
“住手!”
“纳兰公子?”段生一脸惊愕,他知这纳兰容若是府上的贵客,于是急忙弯腰抱拳:“实在对不住,吵到公子您了,我这就让下人把这穷鬼赶出去……还不赶紧给我拖出去!”他对着旁边一仆人厉声斥道。
“慢着!”容若上前拦住,“怎么不问清缘由就要将人打出去?”
段平一脸为难:“他……”
“他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的……”容若望着躺在地上的人道。
“可、可是……”段平摆明了是不愿意让那人进来,可又不敢顶撞容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官大人如果问起来,就找我好了……”容若说着,俯身就将那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还不快扶着,要公子亲自动手吗!”段平一脸恼怒,“一群没脑子的废物!”
宴席上歌舞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上官大人坐镇江南,果然是政绩卓然,可圈可点啊。”明珠笑道,“佳人才子,名伶巧匠,个个出类拔萃,能人堪比京都皇城……”
“大人谬赞了,”上官赫谦恭道,“这都是皇恩浩荡,下官今后还要仰仗大人的提携。”
正说着,段平端着一壶酒,悄悄来到了宴席之上。
他走到上官清身后,俯在耳边说了几句。
上官清脸色顿时变了变。
他摆手示意段平下去。
“父亲,后院还有一些杂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上官清道,“明珠大人,您请慢用……”
上官赫点了点头。
后院,上官清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能让他进来?”
“少爷,”段平一脸为难,“是容若公子给拦下了,说那人是他请来的,您知道,老爷交代过,他可是府上的贵客,我怎么敢拦住?”
“你弄得大吵大嚷,鸡飞狗跳的,别说他能听见,连我爹都能折腾出来!”上官清一脸怒色,“他们去哪了?”
“在东跨院,秦月那小子被打得不轻,所以……”
“所以你个头啊,就知道惹事儿!”上官清“啪”地一巴掌打在段生的头上,又上前补了一脚,“那婳儿呢?他们见着没?”
“献舞之后她就在下面候着,这是老爷吩咐的。那儿有专人看管,他们是不会见到的……”段生摸着头,捂着肚子道。
“你可把人给我看好了,如果跑了,我就把你阉了送进宫去!”
“是……”段生应着,急忙带人奔向东跨院。
“回来!”上官清喝道。
段生连忙转回身:“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先去门厅外等着,见到清泸姑娘就这样说……”说着,他对着段生耳边嘀咕了几句,“这件事可不能让老爷知道,明白吗?事儿要是成了,就算你将功补过。”
东跨院的偏房里,容若将药瓶放秦月面前。
“你怎么来这儿了?”看着满脸是伤的秦月,容若不解道。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秦月一只脚搭在椅子上,抹抹嘴角的血。
容若一笑:“这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我哪有这么大的魅力,让风流倜傥的秦公子愿意挨这么重的打,也要闯进上官府来见我一面?”
秦月拿起药瓶苦笑了笑。
“是不是来找清泸姑娘的?”容若凑上前试探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