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进口的深紫色沙发摆成三面之势,在熠熠闪光的吊灯下泛出低调的华贵色泽。
穿着简朴的老爷子坐在首位,右手捏起一枚象棋棋子把玩,耳聪目明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已年过七十。
意识儿子坐回自己身边,古浩挥退斟茶送点心的佣人,严肃的面孔和孪生大哥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面部表情远比常年埋头医学的哥哥丰富。推了推金边眼镜,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方佩和面色如常的古晟锦,深不可测的眼神在转向父亲时变得谦卑而小心:
“爸,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我和小媛也不想惊动您,我们…我们完全是为古家着想。”
“我知道你们是为古家。”老爷子淡淡重复一句,话锋陡转:
“不过,究竟是巩固还是动摇,最好事先想清楚。想好了的话,就说出吧。”
含义莫测的言语不仅让方佩无从辨别他是否已知道因由,更让对坐的郑媛当场就拉长了脸——
老爷子和已故的婆婆郑相思偏爱古滔夫妇一直都很明显,她不明白自己和丈夫到底有哪点不如他们!
抬手理理齐耳短卷发,眉弓略高的她不咸不淡的接过话来:
“爸爸,您这句话让我们觉得非常忐忑,在座的都是古家人,谁会想动摇古家根本?婆婆临终叮嘱古氏长子嫡孙继承家族生意,这么多年,我们夫妇和晟嘉谁也没对此有意见,兢兢业业的工作全都是为了古氏,虽然您不问公司的事,但是我们付出的艰辛您应该也看得到。滔哥自动退出,浩哥这才坐上董事长位置,并且随时准备让位给晟锦,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假如晟锦并非古氏血脉,他究竟有没有资格担任第一继承人?婆婆遗言是古氏长子嫡孙继承,似乎没说过冒名顶替的也可以吧?”
终于抛出重点,方佩搁在裙裾上的手悄悄握紧,偷偷觊了一眼儿子那边的古滔——
奇怪的是,他似乎很平静,依然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仿佛现在说的完全与自己无关。
最震惊的莫过于一直什么都不知情的古晟嘉,他看了眼头头是道的母亲又看向斜对面的堂兄,相貌堂堂的他掩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惊异,两只深的眼窝里写满不敢置信。难怪爸妈最近老背着我嘀嘀咕咕,商量的就是这件事么?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是,他们怎么断定晟锦就不是伯父的骨肉?
黑色圆饼状的象棋在掌心翻来覆去,微泛黄浊的眼睛瞟了瞟小儿媳,古老爷子思索半晌,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晟锦并非古滔亲生,也不是我的亲长孙。好,小媛,拿出证据。”
“我知道这事肯定特别让您意外和难过,爸。”古浩顿了顿,又道:
“但是,您还记得当年前圣德起火的事吗?那场大火几乎将圣德全部烧毁,包括所有医疗记录,自然也包括所有在那出生档案,而且还死了十几个人。巧合的是,方佩当年就在那家医院分娩,晟锦的出生证明自然找不到,不过,我们找到一个人,她当年是圣德的小护士,火灾后嫁了个人移居国外,她很肯定当年方佩B超结果是怀的女孩,而她从一开始就告诉您是孙子,显然就是蓄意欺骗。”
从没听说过的事情让古晟锦忍不住望了眼倍显局促紧张的母亲——
自己出生的时候圣德起火,巧合吗,还是想掩盖什么?既能在第一时间把我抱走,就证明当年我和阿九必定离她很近,难怪之前阿九想去查自己出生的线索,什么也找不出来。火灾,显然是人为。然而,十月怀胎的她纵然产出的孩子是死胎,也不可能很快恢复元气纵火,而且最关键的虽然她平时对人对己都要求严格,但并不心狠手辣,所以必定有人帮手,这个关键的人又是谁?
眼前晃过小姨方俏那张依旧美丽的脸庞,他交叉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动了动。
花白的长眉抖了两抖,古老爷子看向低垂眉眼的大儿媳和面无表情的长子,问道:
“古滔,小佩,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
“爸,我没有。”蓦然抬首,方佩选择什么都不说。她在赌,赌拥有绝对权威的公公不会同意验DNA。
古滔终于看了妻子一眼,眸光平静得像看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我也没有,爸爸。”
沉吟稍许,无论悲喜都写上表情的老爷子凝向古滔和自己最心爱的孙子,话却是问另一边的古浩:
“古浩,既然你们提出质疑想必也早就想到办法,说说吧,想怎么办。”
“这…”
越想越不懂父亲究竟对此事持什么样的态度,古浩不想随意造次,他突然觉得也许老爷子早就知道。
可是,多年来积愤多重的郑媛却不愿考虑这么多,脱口而出:
“当然是做DNA检验。只要报告证明是我们弄错,我愿意给晟锦道歉。”
“婶婶言重了,没必要说什么道歉,都是一家人。”
轻启薄唇,古晟锦迎上对面灼灼似烫的眼神,玉石雕刻般的面庞格外沉静:
“不过,有件事我也正好跟在座各位说说,与美国CCP合作进军海外市场的事受阻,我已经从CCP总裁那儿得到消息,他告诉我万源之所以能不多不少高出一个百分点,是因为有人透露过古氏低价。这个人,就在各位中间。”
六道眼神迅速在淡蓝色身影上汇聚,一个比一个惊讶的他们都意识到这是反击——
绝地反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