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丑已经直接摆在别人面前了,若是不解释清楚,天知道别人会怎么猜想,张霁儿无法,只好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这位“祁哥哥”名叫祁连,是张霁儿父亲张御史朋友之子,因为要入京参加会试,所以住在张府。然而张霁儿的四妹妹却不知为何竟对祁连青眼有加,缠得祁连不得不处处躲避。
“本想随便找辆车偷溜出去,谁知你们正好坐了这辆呢?”祁连说着,弯腰向靳宜安连连作揖,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惊吓到了姑娘,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姑娘不要恼怒。”
“无事,公子言重了。”靳宜安摇了摇头,看了张霁儿一眼,又将想要说出的话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马车一震,车夫在帘外说道:“姑娘,听涛阁到了。”
张霁儿狠狠瞪了祁连一眼,咬着牙说道:“等我们走了,你自己再想办法出去,不许让人看到!”她可不能让人看到她们两个姑娘家的马车里竟然钻出个男人,虽然现在并不禁女子和男子交谈出游,可太过亲近却还是会惹人话柄的。
“放心放心,我知道的。”祁连笑眯眯的点头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车夫将马车赶到一边去了,张霁儿松了一口气,一拉靳宜安的手说:“走吧,不会有事的,虽说他散漫惯了,可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靳宜安点点头,和张霁儿一起进了听涛阁。
听涛阁是一间极为雅致的茶楼,一进门,满室的碧竹就让人顿觉神清气爽,更不必提空气中弥漫着的幽幽茶香了。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能进来这里的自是非富即贵。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霁儿眯着眼睛道:“好香,安姐姐,我已经让人定了小隔间,就在楼上。”
靳宜安还是无法释怀,低着头跟在张霁儿身后走上楼去。她心里一直在翻腾着一个念头:要不要提醒霁儿?哪怕是姐妹,有时候为了亲事也会做出危及性命的事情的。可是,贸然对霁儿说这种话,会不会有点交浅言深了?更何况,霁儿会听得进去吗?
在靠窗的一侧坐定,又要了自己最喜欢的茶水,可靳宜安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张霁儿忍不住出声问道:“安姐姐?怎么了?你不必担心祁大哥,他自有分寸的。”
靳宜安猛的回神,强笑道:“那就好。”她忽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霁儿已经和张尚书家的公子定亲了,可是,她真的心仪那位公子吗?她对这位祁公子是什么态度?
“安姐姐,你就不要这么忧心忡忡的啦,我保证祁大哥不会说出去,也不会让人看到的,你就放心好了。”张霁儿只以为靳宜安是怕人发现祁连从她们的车上下来,连连安慰靳宜安。
“我知道了。”靳宜安点点头,忽而握住了张霁儿的手,压低声音问道,“霁儿,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莫要怪我太唐突,听说你已经和张尚书家的公子定亲了,你可认得张公子?你可是……你可……”她涨红了脸,如何也问不出那句“你可喜欢张公子”。
张霁儿愣了下,随即红了脸颊,虽然靳宜安没有问出来,可她岂能猜不出来,又羞又嗔的瞪了靳宜安一眼,她小声啐道:“还姐姐呢,问人家这种问题,你羞是不羞?我和张公子自然是……自然是见过的……”
看着张霁儿羞红的脸颊,靳宜安松了一口气,看来霁儿对那位张公子还是颇有些情意的,既是如此,她就更要提醒她几句了,怎么说,霁儿也是她如今唯一的朋友。抿了抿唇,靳宜安说道:“霁儿,那你听姐姐一句话,以后千万要远着点这位祁公子。”
远着点祁大哥?张霁儿眨眨眼,随即大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半晌才停下来。揉揉已经笑痛了的肚子,张霁儿喘着气说道:“安姐姐,我的靳大姑娘靳宜安,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祁大哥只是一个大哥而已,我和他怎么可能……你真是要笑死我了,怎么可能嘛。”
靳宜安摇了摇头,摆正了脸色道:“霁儿,我不是说你和他,而是……霁儿,你四妹妹今日的情形你可看清了?哪怕你真的对那位祁公子无意,怕是你妹妹也不信的。”总不能让霁儿走她的老路,更何况霁儿对那位张尚书家的公子还颇有几分情意。哪怕会让霁儿生出不悦,她也要提醒霁儿,毕竟霁儿是她难得的朋友啊。
“我四妹?”张霁儿慢慢停住了笑,有些疑惑的看向靳宜安。
“或许是我想得多了,你四妹妹又还小,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攥了攥拳头,靳宜安冷冷的说道,“要知道,有时候,亲姐妹也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反目成仇呢,乃至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听了这话,站在靳宜安身后的草儿连忙推了推她。平白对张姑娘说这种奇怪的话,怕是会让张姑娘心生不悦,二姑娘对姑娘做的那种事情也不能传出去,否则姑娘的名声也会被毁掉的。草儿只以为靳宜安话中所指的只是宜宝骗靳宜安去和柳齐闵幽会,却不知靳宜安心里闪过的是从山崖上落下时看到的那片天空,和耳边簌簌的风声。
“安姐姐何出此言?”张霁儿皱起了眉,慢吞吞的说道,“我四妹妹的性子我了解的很,放心,我不会让她有对我伸爪子的机会的。”
“抱歉,跟你说这种奇怪的话。”靳宜安赧然的笑笑,“因为我的奶娘之前总给我讲些奇怪传闻,比如姐妹争夺家产反目,或是狐仙妖怪,说得我都有些怕了。”
“嘻嘻,我奶娘也常和我讲呢,不过我懒得去听罢了。”张霁儿笑嘻嘻的说道,“别想那么多了,还是等着尝尝这里的茶吧,半月前才出的新茶,极难得呢。”
“是么,我极少出门的,这次倒是托你的福了。”靳宜安也极为默契的转过了话题,开始说些品茶的事情。
或许是她想多了,霁儿不会走上她的路,毕竟,霁儿是霁儿,不是当初那个懦弱的她!
亲姐妹也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反目成仇呢,乃至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袁玓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他如何也无法相信这话只是靳宜安随口说说,没有谁会莫名其妙的和人说这种话,况且还如此郑重的语气。从那话里,他听出了一丝隐藏的极深的恨意,这话,绝不只是听人传闻后的随口说说而已。
眯起眼睛想了一阵子,他低声唤道:“小桦。”
站在一旁出神的小桦冷不丁听到,连忙应了一声,凑过来问道:“爷有什么交代?”
“咱们那日捡到靳大姑娘,她明明是已经快要死了,连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了,是不是?”
“没错儿,后来都说她能活过来真是命大呢。”小桦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又突然问起当日的事情来,疑惑的挠了挠头,“爷有事儿?”他不就是刚刚下去找了一趟人么,怎么上来没一会儿,他那平日里只爱一个人对着茶盏发呆的爷竟然打听起靳大姑娘的事情了。
“似乎刚见着她的时候,她一直睁着眼睛……”
“是啊,”说到这个,小桦就忍不住接口过去,“都晕过去了,可眼睛还睁着,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山顶,可真吓人!爷,您说她……爷?”得,他的这位爷又一个人发呆去了。
那双明亮透彻仿佛水晶一样眸子,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上方,眼中透出冰冷的恨意和不甘心。那样冰冷的恨意,让人无法相信会是从那么柔弱的身体里产生的,或许,正是那种强烈的恨意才会让她最终挺了过来。袁玓抿起了唇,他当时是有那么一份好奇的,不论怎么说,那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只是没想到她醒来之后却忘了所有事情,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懦弱且胆小的女子,纵使再漂亮又能如何?
从齐云口中,他才知道她只是佯装失忆。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换个思路,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让人认为她忘记了以前的一切——原来如此!
袁玓眼睛猛的一亮,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恨意,为什么要让人认为她忘记以前的一切,除非她是被人所害,且那个人是她目前对付不了的,为了自保,她只能让人以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以来,他都存了换个未婚妻的念头,更是为了补偿注定被退婚的靳宜安而将草儿木儿两个丫鬟送给了她,所以,对靳宜安的事情也不过是有些好奇,从来没放在心上,若是他稍微费点心思,定会早就将其中的关窍想通。
亲姐妹也会为了一个男子而反目成仇呢,乃至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这句话又浮上了心头,难道说,那个推她下山的人会是她的亲姐妹?袁玓轻轻敲了下桌子,出声唤道:“小桦。”
小桦连忙应声:“爷?”
“去打听下,当初和靳大姑娘去山上寺里上香的都有什么人。”
诶?又是靳大姑娘?
“还不快去?”袁玓扫了一眼小桦,看他忙不迭的出去,才轻啜一口清茶,望着窗外继续出神。方才,他正独自坐着,就听隔壁传了一阵女子的笑声,随即听到了一个名字——靳大姑娘靳宜安。虽说偷听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不过,他从来也没自认是君子不是?
好一个隐忍的靳宜安,若是一般女子,死里逃生,怕是回去就会和父母告发吧?可她却选择了隐忍。不得不说,这才是合适的对策,毕竟,那位靳大人怕不会为了靳大姑娘就处死一个女儿呢,打蛇不死,必遭后患啊。
他真是有点好奇了,他是不是对这个靳宜安有些误解?看起来,她似乎不像是传言中那么懦弱无能的性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