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那是?
柳齐闵忽然看到一个碧色身影在丫鬟的服侍下进了马车,那身段柔婉的仿佛春风里的一支细柳,美眸善睐,媚质天生。
“怪不得那倒霉鬼念念不忘呢。”柳齐闵低声喃喃道,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可惜佳人已在马车中,他也只能看看车子了。他已经认出了那是靳宜安,昨日真正出现在假山里的那个大表妹。鬼使神差的,他推了身边小厮一把,说道:“走,出去转转。”
靳宜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影落到了柳齐闵眼中,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样。经此一事,柳齐闵是定要娶宜淑的了,否则柳家想要彻底和靳府断了来往。
马车很快就到了张府门口,京中的权贵,除了那些皇亲国戚们,大多都是住在东城这一片的,靳府和张府离得并不算远。
“看,霁儿妹妹的心思实在是灵巧。”靳宜安下了马车就看到守在二门外等着迎她的一个小丫鬟,那丫鬟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半袖,打扮的和别家并无两样,可随身却挎一精巧的小包,张霁儿早就向她炫耀过,凡是一般的丫鬟,基本人人身上都有这么一个小包,可以装些要紧的又不好放进袖袋里的东西,尤其是厨房里的厨娘,围裙上都有一串小口袋,可以随时掏出要用的东西。
“不就是一个小口袋嘛,大不了回去也让木儿姐姐给我做一个。”草儿哼了一声,眼神却还是不住的往那个小口袋上溜过去,实在是做的太漂亮太精巧了。
这丫头就是嘴硬。靳宜安笑着点了她一指头:“你又用不着,做那劳什子干嘛?”
不等两人说更多,那挎着小包的丫鬟就迎了上来,浅笑着行了个礼道:“奴婢茶香见过靳大姑娘,我们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正说着,前边就传来一阵喧闹声,让那茶香的脸色变了几变,急急的说道:“靳姑娘,我们姑娘在她院子里等您呢。”
靳宜安深知不可对别人家的事情过多好奇,偷偷扯了草儿一把,跟上茶香的脚步,避开喧闹处往西边去了。
张府的后宅了靳府大不相同,一棵银杏也没有,反倒是多多的种着石榴桃树梨树等等果树,丝丝果香挥之不去。
许是避开了麻烦,茶香也放松下来,见靳宜安不住打量,就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姑娘小时候闹着要种的,说是果树春日里可以看花,夏秋又可结果,比那些只开花的树划算多了,老爷最是疼爱我们姑娘,就满满种了一院子。这些年来,春天开花不说,到了结果的时候,满树都是果子,也格外好看呢,自打种了果树,我们府上就再没缺过果子吃,姑娘又兴致了,还会让人做个果脯,酿个果酒什么的。”
“霁儿妹妹真是精明,别的不说,这满园子的果香也比别处的花香更特别些。”靳宜安深深嗅了一口,只觉得甜香扑鼻,令人神醉,再看茶香,因为自家姑娘受了夸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很快就到了张霁儿的院子,她的院子名叫霁然院,显然是以她的名字命名,只是这名字却和安时院区别大多了。
想到自己名字的含义,靳宜安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宜安,安时,父亲是生怕她不随分守时,生怕她不安分吗?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又能如何不安分?她不过是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该是她的,她不会奢望,可属于她的,她也不会放弃。
两个嫡女如珍似宝,两个庶女宜安宜淑。靳宜安咬了咬唇,她选不得自己的出身,可却要给自己将来的子女谋一个出身,此生莫做他人妾啊。
“安姐姐,你看什么呢?”等不及而迎过来的张霁儿见靳宜安望着自己院子的匾额发呆,自己也仰头看去,是父亲亲手所题,并无什么不妥啊。
“没什么,”靳宜安回过神来,笑笑道,“只觉得这三个字苍劲有力,伯父写得一手好书法。”
听靳宜安夸自己父亲,张霁儿立刻就笑了起来:“我父亲的字,那可是当今圣上都夸过的呢。”
靳宜安闻言差点被台阶绊倒,当今圣上未免也太喜欢夸人了。
张霁儿却没察觉到靳宜安的怪异之处,拉着靳宜安进了自己平日里坐卧的小隔间,一叠声的催人去倒茶来,她自己则是绕到了自己的卧房里,不知去做什么了。
就这么将刚到的客人晾着,一般主人家是断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情的,不过,张霁儿也知道靳宜安不会在意,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呢。
“安姐姐,走吧。”
不一会儿,张霁儿走了出来,却穿着一身出门的衣裳。
靳宜安诧异的问道:“走?去哪儿?”
“去……”张霁儿眼睛转了转,抱着靳宜安的手臂嘻嘻笑道,“去外面玩。”说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前日我不小心把赵侍郎的儿子骂了一顿,母亲要禁我一个月不许出门呢,幸好你今儿来了,我好不容易才求了她点头,让我跟你出去。”
“跟我出去?”靳宜安挑了挑眉,“似乎我来的时候并没说过要和你出去玩吧?”
磨到最后,张霁儿又是作揖又是撒娇,终于还是磨得靳宜安点了头,立刻欢喜着拉了靳宜安就走。
谁知刚一出门,就遇上了神情慌张的茶香,看茶香那模样,似乎门外有……
“张霁儿,你给我出来!”
不用猜了,确确实实有人找上门来了。
张霁儿眉毛一竖,冷冷的说道:“安姐姐稍等,我去去就来。”
然而不等张霁儿走出去,院门就被人踢开了,靳宜安这才看到那是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姑娘,一团稚气,却是瞪着眼故作凶狠模样。
茶香看看靳宜安,又看看门口的姑娘,忍不住跺了跺脚,这叫什么事啊,丢人丢到客人跟前了。
“祁哥哥在哪儿,你快让祁哥哥出来!”那姑娘随意看了一眼靳宜安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张霁儿身上,挣开身后拉扯她的丫鬟,指着张霁儿的鼻子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喜欢祁哥哥,你少白费心思了,不许你再缠着祁哥哥!”
这,这是怎么回事?靳宜安瞪大了眼睛,那个姑娘未免也太大胆了,这喜欢啊纠缠啊的话怎么能挂在嘴边?好姐妹间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这样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生怕别人不笑话吗?还是说,现在的姑娘都立志要学当今的长公主,大张旗鼓的追求自己喜欢的男子?
“来人,四姑娘又犯病了,还不快把她绑了送回她院子里去?她的药呢?这几天没好好吃药是不是?”张霁儿看都不看那姑娘一眼,只招呼来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媳妇子,极认真的叮嘱,“好好的给我看着四姑娘把药吃下去,若是夫人来问,就和夫人好好说说她就做了什么。”眼神一转,她看了溜到院子一角装作赏花的靳宜安,又回过头来问道,“明白了吗?”
打发走了人,张霁儿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重新露出笑来,拉着靳宜安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至于四姑娘是怎么回事,祁哥哥又是什么人,张霁儿不说,靳宜安当然不会去问。
一上马车,张霁儿就松了一口气,连声催着车夫快些走,今天出去玩一趟,怕是今后的一个月真要在家禁足了,她可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呢。
“姑娘……”草儿却是一上车就变了脸色,小心的拉拉靳宜安的衣袖,眼神不住的往张霁儿车座下溜过去。
因为带了丫鬟,霁儿让人赶的是辆大车,坐四个人绰绰有余,草儿和茶香都跟着上了车。
靳宜安顺着草儿的视线看过去,不禁也僵住了。
那帏布后面,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
张霁儿尚未察觉,还笑着和靳宜安说话,见她们主仆两个这副模样,她心生疑惑,小心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
靳宜安和草儿齐齐摇头,车里狭窄,她们三个又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若是那里躲着的是个歹人,岂不是自讨苦吃?眼下那人不出来,她们只消快些赶到地方,下了车让人快些来抓就是,万不能惊动了那人。
可越是这个样子,张霁儿越是怀疑,忍不住低头看过去,连茶香也惊疑不定的四下打量。
那帏布后边露出一角水色的布料,一看就是袍子的一角。
“这……”张霁儿看向了靳宜安,却收到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过,她只是摇了摇头,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搅得我不得安宁,还敢藏在我车里,还不快出来!”
帏布动了几下,可以看出一只手的形状挡住了张霁儿,随即传出一个有些无奈的清朗声音:“霁儿妹妹,我也是无法,谁知你正好坐这辆车出门呢?”
张霁儿动手时,靳宜安心里顿时一惊,随即就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歹人。
一阵悉索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从座椅下挪了出来,本来还少有宽裕的车厢里顿时拥挤起来。
“安姐姐,这个人……他……”张霁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该怎么和安姐姐解释呢?
那男子却是笑了,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弯的仿佛月牙一般,显得格外可亲,虽然发丝有些凌乱,却不见狼狈,更添几分潇洒意味。
“算啦,直接告诉你好了,他就是我四妹口中那个‘祁哥哥’了,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上的车。”张霁儿说着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兀自笑得灿烂的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