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司乐却是反应异常激烈,忙地阻止着,“尚宫大人万万不可,张氏方入宫晋位不久,一切事务都不熟悉上手,若是让她前去帮助刘姐姐,可不是要弄出乱子了么?所以妾以为,张氏实在不宜前去司膳司。”
李尚仪也蹙眉附和着,“我倒也是如此想,张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女师,如今怕也是身份贵重了,司膳司事务虽不劳累,可繁多又与司乐司不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咱们也担待不起。”
付尚宫想了半晌,却也展了愁容,“虽是如此,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了,别的司房都忙不过来的,也只有委屈了张妹妹了。”
邶如心中一惊,纵是有些恐惧,也是必得去面对的,便依着礼节屈膝谢恩,“尚宫大人与尚仪大人请放心,妾定会虚心向司膳大人求教的,必不会出岔子。”
景司乐犹欲阻止邶如,正欲出言说些什么,却听得付尚宫正色道:“景妹妹忧心是有的,可是张妹妹是经过陛下恩锡御封的,自然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放心便是,也不是多么费力的事情,张妹妹才情过人,不怕的。”
如此,便是谁也不可置喙的事情了。
待回到司乐司,景司乐却是放不下一副冷冰冰面孔,也不与邶如说话,只一味黑着脸。
待到夜晚到了时辰邶如离开时,景司乐才劈头盖脸给邶如一顿骂,便径自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素拓见景司乐出去,忙地过来扶住邶如,奇怪道:“真是怪事,景司乐大人平白无故地骂您做什么?去司膳司帮忙的事,本也是付尚宫大人的意思,和大人您也是不相干的。她这般激动是做什么?”
邶如心内早就泛起了一丝念头,萦绕徘徊不去,这种想法已然种在心中许久了,自从她发觉景司乐的奇怪样子之后便是如此,这种疑问在时刻困扰着自己,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日一早,邶如便领了一众司乐司的女史宫女前去司膳司去帮忙,刘司膳也算客气,邶如一进门便亲热地挽过了邶如的手,又嗔怪她来的太过着急。
邶如只微微笑着,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妾本是忝居典乐之位的,况且这帮忙的,也不过是由着女史宫女们忙碌的,妾白长了手脚,没用的。”
刘司膳郎声大笑,“宫中谁不知妹妹你聪明能干的,你肯来帮我,我是感激不尽的,我可不敢嫌弃了妹妹你去的。”
二人寒暄晚笑了几句,便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邶如才算发觉,果真司膳司的人手是少了不少,饶是刘司膳这般尊贵的六品女官位份,却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更无须提那些位份低的女史宫女了,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邶如领着司乐司的女史宫女们做着账目核对,也是累的腰酸背痛,还好刘司膳热心,送了些茶水点心的,非要邶如几人解乏,又拉着邶如闲谈。
刘司膳却是个实诚的人,并不像旁人一般用着好奇而惊羡的目光打探盘问着邶如为何会得皇帝青眼的话来,相反地,她只是随意与邶如聊着与此毫不相关的话题,丝毫不提及此。
邶如劳累一日,果真见司膳司人手少了,便也不觉问道:“刘姐姐这里的人手怎的会如此之少?平日里各宫各院的膳食怎的能够忙的过来呢?”
刘司膳环顾四周,见无他人,这才有些放心坦言:“不瞒妹妹的,你瞧着咱们内侍局富足的,可底子自然是不如从前的,”她的声音越发低了,“我还听说,是先帝爷英庙时土木堡之变便积攒的。如今……”刘司膳并未有继续说下去,邶如却是了然于心的,自从先帝英庙土木堡之变被围困蒙古瓦喇,大明便耗损了国力许多,如今虽稍回缓了富庶局面,可六尚复立,自然不会太过充足的,便是司乐司,也偶有忙乱的。
刘司膳叹息着:“其实若是平常的日子,倒也罢了,左右各宫各院都是有小厨房的,剩下的便是陛下与几个小主的罢了!自是忙的过来,可是中秋宴饮,却是实在忙不过来的,前些日子我们司里又有几个送膳食的宫女莫名病了,本想着过几日便能好的,谁知道这一病便不大好了,宫中又有规矩,已然送去了安乐堂养着了。”
刘司膳幽幽一叹,握住邶如的手道:“妹妹,你也知道的,哪怕咱们这做女官的,若生了病也请不得太医的,可好歹能有医女等看的。可她们这一群小宫女,纵有我偷偷请了医女,也是不成了。”她满面展着愁容,“也是命苦的,平日里送些饭食本就辛苦,如今病了也躺在安乐堂里无人理会。”
邶如心中却是想起一事,便暗自记在了心里,这才问道:“可这帮子宫女又怎会染了什么病症呢?宫中别的人也都好好的。”
刘司膳也是无奈,“我也托付过宫中的医女,可她们都说查不出来是为何,左不过说那些小宫女莫名体寒,越发虚弱,调养又是日久的功夫,她们位份低,根本弄不起那些药材的,你也知道,你我俸禄本就少,实在不能供的起她们那二十多人的。”
邶如一惊,“二十多人?”
刘司膳道:“可不是么?偏生的这二十多个都是一个屋里住的,若是哪个最先染了病,也未可知的。我只记得,最先染了症候的,是那几日给从前的杜淑女送膳食的便罢了。”
杜鹃当日失宠流产,却实是待遇大不如前,皇贵妃又下令撤了杜鹃房中的大多婢仆,连小厨房也给撤了,由着司膳司一日日的送了膳食饮品来。
杜鹃最后那几日的境遇邶如是见过的,她的膳饮,其实根本不能入口,若是平常的宫女也便罢了,可便是连自己位份如此低微的人都甚感不适,更何况杜鹃这般曾经生活在帝王宠爱云端上的人。只是时移事易,曾经的绮年玉貌的美人儿,成了被人厌弃的秋扇。
邶如一个激灵,越发想起不好的事情来,使得她花容略颓失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