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堂里,梅氏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小丫鬟的声音。
“相爷回来了!”有人撩起帘子,白正圃一脸疲累的走了进来。虽然只用了十多年就从一个县令做到了如今的内阁宰相,但付出的艰辛是难以计算的。
从一个气宇轩昂的探花郎,变成了如今两鬓斑白的老头子,他不过才四十岁。
戚妈妈连忙退后几步,转过身冲着白相爷福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白相爷头也不抬,轻轻颔首,快步进了内堂。
“老爷回来了!”梅氏起身相迎,随着白相爷进了内堂。
丫头们自动退了下去,相爷的事情都是大夫人亲自打理,从来不假以人手,若是稍殷勤些的,早就撵出了荣锦堂。
将朝服换下,白相爷深深呼了口气,对着铜镜抚了抚鬓角的白发。
皇上自从去年秋天病了一场,便日渐虚弱,如今很多折子都是直接送到了内阁,每天回到家里,白相爷就只觉得脑袋发疼,什么话都不想说。
“相爷可要先用膳?”大夫人欲言又止,看着白相爷疲累的神情,心疼不已。
可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他知道。
“不着急!”接过梅氏递过来的湿热的帕子,白相爷捂在了脸上,只觉得眼睛被熏的很是舒服。
过了半晌,白相爷将帕子取下,模糊中,只见大夫人开了口,“昨儿个我让戚妈妈去看陶妈妈的女儿,取来了一纸信笺,我不知道是给相爷的,便拆来看,谁知道一看可不得了……”
白相爷听了一愣,“陶妈妈?”他似乎没有半点印象。
大夫人不慌不忙,“就是两年前带了个丫头说是白家女儿的那个,我把她安置在外头,还给她租了个小院子,只等着相爷回来问话,谁知道就病死了,也没留下什么话。那丫头也无处可去,就安置在了外院。”
见白相爷轻轻颔首,梅氏又道,“前几日不知怎的,就梦见了她,我便让戚妈妈去看她女儿,看是不是家里遭了灾,这才托梦给我,这才得了这个!”
一张泛黄的信笺递到了白相爷的手上,白相爷揉了揉发紧的眼睛,才看清楚上面的字迹,那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上书,“槿娘,女,建元十六年七月初一辰时一刻。”
熟悉的字迹让白相爷的脸色微变,“怎地早不说来!”
“是妾身不好,妾身也是昨天才看到,若是早知道,又怎会……”说着梅氏抹了抹眼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见过了,眉眼倒是很像相爷,人已经安排到了内院,就住在七娘的院子里。”
白相爷叹了口气,面露悲泣,“是我不好,让她们受苦了,既然接进来了,就好好待她就是!”
听着这自责的声音,恍惚间梅氏真的觉得这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但听到他的下一句,梅氏的心里又冷冷的笑了。
“徐家那边已经提出相看,我不管七娘愿意不愿意,这门亲事是定下了,总要嫁一个过去!”半咪着的桃花眼,与九娘倒是真有些相似,只是那眼睛里多了深沉与算计。
梅氏提起的心轻轻放下,她还真怕相爷一激动就去看人,谁知道不过是说说罢了。她也没有说错什么,当年相爷回来的时候,陶妈妈的确已经病死了。
只是唯一说错的是,这张信笺不是昨天拿到的,而是两年半以前陶妈妈就已经交给了她!
……
东跨院里,翠玉紧张的走在白槿的身后,手里提着一盏气死风灯。
院门处飘来饭菜的香味,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各自提着大大的食盒进了内院。走到假山石前,小丫鬟们便分道而行,各自将食盒送给各院的主子们。
穿着湖兰色袄裙的丫鬟刚跨进东跨院,就看到白槿冲着她笑。
“小、小姐!”虽然对眼前这位小姐不熟悉,但她也隐约知道这东跨院里,住了一个当丫头的小姐,这件事情厨房里都传遍了,据说那小姐还是外院大厨房出来的。
“这是九小姐!”翠玉连忙上前,挺起胸膛,端起大丫鬟的架子。
她是大夫人跟前的人,小丫鬟给大夫人送过饭食,自然认得,“原来是翠玉姐姐!”
翠玉点点头,“可是来给七小姐送饭的?”
那小丫鬟不敢怠慢,点头称是。
“行了,我们九小姐正要去看七小姐,正好给她送过去!”说着翠玉上前就要将食盒接过来。
那小丫鬟愣了愣,却不松手,“这、这怎么行?”
翠玉有些着急,白槿却是一把拉住了翠玉,“算了,她要不愿意就让她自个儿去吧,这会子姐姐正不高兴呢,我本想借着送饭食的由头去看她。若是不行,我就明儿一早再去也是一样的!”
七小姐正不高兴呢?那会不会也把这些盘子都摔了?上回香儿就是送饭食给七小姐,结果无缘无故的被打伤了脑袋,养了好几个月,大夫人也不过给了几两银子罢了!
小丫鬟有些犹豫,“翠玉姐姐,我……我……”
白槿笑道,“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食盒,你且自己送过去吧,我们这就回去了。”说着便拉着翠玉,果然要走的样子。
小丫鬟真的急了,“九小姐,您、您就顺道着帮我送过去吧!我、我……”
“哎,这可是你说的,你让我帮你送的?”白槿一脸的无辜,翠玉却早已经上前将食盒拿了过来。
“你回去交差吧!只说直接交给了七姐身边的兰草!”白槿又交待。
小丫鬟听了点点头,“嗯,我知道,七小姐正不高兴呢,我就把食盒交给了兰草姐姐!”
直到小丫鬟消失在院子里,白槿才低声对翠玉道,“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办了就回来!”
顷刻,白槿带着提着食盒的翠玉又回了西厢房。
屋檐下的小丫鬟看着翠玉先是提了个食盒出门,这会子又提了个食盒进来,心中虽疑问,却也不敢说话,她们这些没留头的小丫头们,没有任何靠山,说不得哪天就被撵了,所以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主子们做什么,一律不知道就是了。
一刻钟以后,戚妈妈小跑着走进了荣锦堂,只见大夫人刚从内堂出来,连忙走上前去,“夫人,不好了,刚刚七小姐的丫鬟兰草去了厨房里闹,把盘子都摔了!”
梅氏眼睛一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你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