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卉凝如沐春风般的浅淡笑容,再想着她话中的含意,碧纹心里一点不认为面前的女子只是想澄清自己的清白那么简单,隐隐地有些为方才没有答应她的前一个要求反而是要求她为自己治腿并保得全身而退而感到庆幸。
“姨娘也是恨我的吧?”碧纹眸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忧,嗫嚅着开口,有些不安地看着王卉凝。她要确定王卉凝能否做到方才的承诺,若是不能,她绝不能将最后的底牌抛出来。
“是的,你帮着秦含霜诬蔑于我,若说对你没有恼意,那只是假话罢了。”王卉凝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碧纹先是一惊,尔后却反而放了心。一个当面承认对你有恨意的人,绝对比明明对你有恨意却还假惺惺的人更有诚意。
“那如果奴婢能帮你说服翠竹出来指证秦含霜,你还能再答应帮我报复秦家吗?”碧纹小心地乜了王卉凝一眼,迟疑着问道。
她亦发现了秦含霜与胡氏貌合神离的合作,但因着除了秦含霜,她实在找不出还有谁能助她报仇,所以方才并没有急着答应王卉凝。此刻越来越觉得她极有能力,甚至在心里怀疑她一直是在候府里韬光养晦,若能得她相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不必了。”王卉凝却是淡淡地拒绝了,思量了一瞬,补道,“不过你放心,必要的时候,我亦会助你一把,必不食言。”
她还要好好查一查,在害死她一事上,胡氏母子几人有没有出力,若是有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碧纹对秦家的仇恨,实在是难得的利刃,适当的时候,她亦会好好地用上一把。
至于翠竹,若真被秦含霜拿捏住了,仅凭碧纹几句话,又如何能够扭转?到时指不定还会泄露消息。
从王卉凝的眸中看到了承诺,碧纹才彻底放下心防,让她派可信之人去城南找自己的母亲陈香秀。王卉凝点头应下,又让她尽快禀报了秦含霜和老夫人与孙钧,待到准备好一应的药材器具,她可以于次日帮她矫正错位的断腿。
出门前,她去正屋向秦含霜说明碧纹的情形,却被翠云以一句“夫人身体不适已经睡下”拦回了头。临出清月阁前,却迎面碰上翠竹。
翠竹望了她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便低着头匆匆地入了秦含霜的屋子。王卉凝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她急匆匆的背影和她似乎有意藏着的右手,心里闪过疑惑,略一迟疑,却是快步出了院子。
屋内立在窗口的秦含霜,眯着眼睛望着那一抹浅淡的藕荷色消失在院门口,唇角噙起恶毒而阴险的笑来。
“翠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走出清月阁一段距离,王卉凝压低声音问向一路在想着什么的飘雪。她可以断定翠竹的神情有异,特别是翠竹看着她时那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让她直觉秦含霜又在谋划着用什么害她。可光用猜却是无法猜透其用的是什么法子的,却不知紫衣能否察觉到点什么。
“我们进碧纹的屋子不久,她便匆匆出了院子。”飘雪收回神思,轻声回道。王卉凝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后,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说的那些话是否都是诓碧纹的?”
飘雪抬眼望了她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王卉凝却摇头道:“不,我确实常常梦到。你还记得我被粉荷下毒醒来后发烧的那段日子吗?便是那段日子的这个梦,让我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她做的。方才看碧纹的神情,我便更加知道,我所梦到的,都是真的。”
除了紫衣,她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她之所以认定秦含霜是凶手,是因为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而这个她所编造的梦境,既可以解释她一个未亲眼目睹之人笃定的怀疑,又可以作为引子,首先打乱秦含霜和翠竹等人的阵脚,再将证据抛出,便能让她们无所遁形了。
飘雪心中的疑问得到解答,了然地点着头。怪不得姨娘让她去查碧纹,又怪不得姨娘让她传话给紫衣说知道害死夫人的真凶,又能几席话便将紫衣说服,却原来都是因着那个连续出现的梦。虽不能尽信,却出于与王卉凝的情意,没有多疑。
两人不过说了两句话,见路上有丫环婆子行走,便忙都噤了声。转过长廊,来到廊外的拐角处,她们直接往右拐向了通往凝香阁的小道。才走了不过几丈路,却见前面一株桃树下,立着一道果绿色的颀长身影,粉色的桃花映衬下,越发衬得那抹绿色耀眼。
立着的男子仿佛是一转目间看到了她,温和一笑,迎了上来:“本王正在心中思量,这桃花曲径之下,通往的是何等雅致之人的院落,此时看来,莫不是王姨娘的,那可真是巧得很。”
是真巧还是有意相候?王卉凝心里闪过对后者的怀疑,隐隐地有些担忧,脸上却是一派镇定,绽出一抹得体的笑容,福身道:“妾身不过一庸俗之人,可是污了雅致二字了,更扰了王爷赏花的雅兴。”
“王姨娘那一手近乎神技的缝合之术,无论是头顶的命门之处,还是眼角的脆弱之地,都能游刃有余,实在不是寻常医者能做到的,若这样的人还称做俗人的话,那这世上人人都是俗人了。”轩辕翊脸上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望着王卉凝温和道。
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王卉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本来她还笃定康王爷认不出她来,却没想到出了熙儿摔伤一事,当时情急之下已顾不得许多了。此刻他的眼神分明是告诉自己,他已经笃定那日之人便是自己,若是他向孙钧提起,少不得又要引得他们母子厌恶记恨了。
王卉凝抬起头迎视着轩辕翊,如同上一次一样,透过他温和儒雅的神情,没有看到丝毫的敌意,有的,反而是一丝善意。垂了垂眼睑,她再抬眼时,却是向着四周打量了一眼。
“孙钧他此刻正陪着孙太医去看世子了,我一个人在府里转转,瞧一瞧这多年未曾瞧过的景致。”轩辕翊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含笑说完,突然轻声道,“谢谢你的画,我想,你是有事让我帮忙吧?”
说完,却是望了飘雪一眼。方才他无意中对上了飘雪沉沉的没什么神采的双眸时,亦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直到他确定王卉凝的身份,再想到她的妇人打扮,脑中突然反映过来。正是那日他去宫中看望皇后娘娘时,与一妇人兜头一碰,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双眸子,当时还特意的回头仔细多瞧了两眼,又向着宫人打听了几句,得知她竟是当街拦皇后娘娘驾的妇人。
现在再观她的身形和举止,越发地能够确定。又恰巧那日皇后娘娘同孙钧谈起王卉凝的时候他正好在场,方才还无意中听得府中下人说王卉凝是刚从庄子上回来的,将前因后果接合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她的侍婢为何当街拦凤鸾,而想到王卉凝去康王府的时候正是飘雪在宫里关了几日的时候,他才会猜测着她是有事求他。
飘雪被看得心头一跳,垂眸盯着地面,目光深沉。她那日却是看见了康王爷的,好在当日皇后娘娘准许她保留改变后的妆容,所以她觉得康王爷应该是没认出她来。此时被盯着,却有点心虚担忧。老夫人和候爷本因着皇后娘娘借势让他们将姨娘接回府中来心中存着不悦,若是再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姨娘谋划的,怕是会对姨娘表现得更加厌恶。甚至会引得秦含霜变本加厉地提防谋害姨娘。
但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觉得疑惑。敢情姨娘竟是见过康王爷的,方才却又为何表现出初识时的模样?
王卉凝却是想起自己那一日的怀疑,迟疑了片刻,开口道:“莫不是当日便是王爷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的?”
她当时便觉有些异样,皇后娘娘才醒来谁敢拿事去烦她,却是为何一醒来便让人将飘雪召了去,可见是有一个具有相当身份的人在她的面前提起了飘雪拦驾一事的。如今想来,以康王爷初见她便能热心相助的乐于助人的品性,倒确实像是他出手相助的。
轩辕翊当时也对皇后娘娘一醒来便召见飘雪感到不解,此时听王卉凝提起,心中越发疑惑,却是摇了摇头,笑言:“看来我无功不受禄,却是要将那幅画还给你了。”
莫不是除了皇后,在深宫之中,还有人在背后助她?
王卉凝压下心中的不解,忙道:“王爷说笑了,那日得王爷再三相助,妾身本当登门道谢,无奈当时身份尴尬,还望王爷见谅。便是日后,”王卉凝的眸光暗了暗,“当日之事,若是能够,妾身还希望王爷能够帮着瞒一瞒。”
心里却是没有把握的,毕竟,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才见过一面而已,而他与孙钧只凭几句话便知道是多年的交情,让他替自己瞒着孙钧,是否让人觉得可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