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冲回到自己的房间,缓缓地步到床榻旁,轻抚着绵被…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温柔,一改从前冷硬的态度。
出发西域前的司马冲天不怕地不怕,谁知出门不久便差点丧了命。在外游历了九天,饱一餐饿一餐的,全身污秽也没能洗干净,这些体验刻骨铭心,这些体验令他成长了。
这刻打开衣柜一看,内里全是真丝锦袍,顺滑如水的中衣,精工刺绣的腰带和发饰。丞相府虽说不上是像皇宫一样精雕玉砌,但司马冲理应知足了。
自遇上了风飞杂技团,司马冲的心态和思想好像也转变了不少。他反覆思量了很久,从前他活得很茫然,一心只想摆脱他爹的操控,却从没想过自己的立场。他到底能干一些什么样大事呢?他该如何活着才能不枉此生呢?
司马冲拿起锦袍,低头抓紧自己一身的粗衣劣布,他不禁自问:“要是自己变得一无所有之时又会如何呢?不能吃好穿的…长久下来,真能吃得消吗?”
一向自命清高的司马冲,从来没有真正吃过苦头,尽管内心苦闷难受,但对比起房蓝知他们,也算是无病呻吟了。他垂手可得的一切,对很多人来说也必须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得到,有更多时候付出了毕生努力还是得不到…
房蓝知跟只一群弟妹,全都没血缘关系。但他们更像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能做到互相扶持紧紧靠依。尽管一无所有也不会互相离弃,假如能为对方先牺牲也绝对不会犹豫片刻。
这样的生活才是活生生的,这样的生活才是司马冲真正想过的生活。跟家人相亲相爱,为所爱的人努力,为所爱的人牺牲性命。他意识到要活得舒心快慰,并不是拥有多少权力和成就,更不需要身世显赫家财万贯…这些事情意义并不是不大,但这些事情不能给予人长久的快慰和安宁,反倒会带来更多的不幸…
司马冲想要告诉他爹这些领悟,但他知道他爹现在是不可能理解这一切的,毕竟他爹用了半辈子想要证明人必须强大才能生存,人必须欺压别人,往别人头上踩下去才能高高在上。
现在司马冲只好主动求变,证明给他爹知道不用不择手段,也不用毒如蛇蝎,也能达成理想。世道是弱肉强食,但强者不一定需要欺压弱者。司马冲要强大,要保护身边的人,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一切。
司马冲把小月弯刀解下放到桌子上,小月弯刀在烛光的映衬下闪闪生辉,他想起姜干对他说过的话…“二公子应该拥有自己的专属武器…”可惜姜干看不见小月弯刀,要不,他必定会说是一把好刀…“一个忠良之士何以会落得如此悲催的下场?像兄长这样善良的人却顽疾难除,命悬一线。命运为何会跟他们开这样的玩笑?”他显得感慨万千。
小月弯刀找到了新主人,而它的新主人也决定一直把它留在身边,直到跟房蓝知再次见面,才把它完璧归赵。
房蓝知本就没打算收回小月弯刀,她想送一件礼物给她的冲哥。小月弯刀甚好,能放到身边,也有实际用处。能保护司马冲,也能让他惦记着房蓝知的恩情。
清风这一刻在洋菊苑的灶房呆站,小姐们和下人们都歇下了。自清风住到洋菊苑,也没跟苑中的下女们怎么交谈过,她们每次遇到清风,也会微微点头示好,幸好也没有想要为难清风的意思。只是明显地划清界线,河水不犯井水而已。
清风现在的身份也确实尴尬,毕竟老夫人下毒之事还没有查清,有一点智慧的人也不敢跟她结交…临福这个傻小子算是个例外吧。
在洋菊苑内,清风跟司马沐清同样格格不入。她们同病相怜,仿佛都不应该留在这里,不应该存在于丞相府。
清风不禁慨叹,大公子走后,丞相府便失去了惟一一个会勇于推翻恶事之人。清风心里甚是担忧,知道在以后的日子会有很多下人因为不知名的罪而遭到毒手。当天要不是大公子出手相救,她已经死在黑牢之中。
只是清风这刻在盲想盲忧心也没意思,现在她单是自保已经很费力。
忽然一声巨响,吓得清风全身一颤。转过身来看,发现司马冲坐在灶房的木椅子上,一脸悠然地托着头看着她。
已经梳洗好的司马冲穿起了米白长锦袍,墨玉般的秀发只束起了一半,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看他那精神也真是过了头,毕竟现在已经到了该睡的时辰。
清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司马冲,他仍旧俊朗自傲,但明显有一些转变了。但那是什么转变?一时之间又说不准。
司马冲见清风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心立马有点虚,一掌落在桌子上,指指桌上一大篮子的食材…
清风顿时清醒过来,立即向司马冲行躬身大礼,她实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首先,这里不是二公子应该会出现的地方…其次,二公子放下食物的用意是什么?不会是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吧…尽管真的是这样,也不应该是这个时辰过来。
清风倒抽一口冷气说:“敢问二公仔这个时辰来到洋菊苑所为何事?是有要事找三夫人?还是想找妹妹说话?”提问后的清风真想立马赏自己一记耳光…作为一个下人,本就不该多问,想不到自己竟然一时糊涂,管不住嘴。要是二公子借此兴师问罪,把事情闹大了,这并不就丢了主子的面子吗?
司马冲扯动嘴角摇摇头说:“本公子饿了,快给我做饭…”他把食材推近清风,这食材还真是丰富,白米面条鸡鱼肉,还有新鲜蔬果,南瓜面粉…就这一篮子的食物,已经足以让洋菊苑的主子们吃上数天了。
清风为难地说:“回禀二公子,此处乃是洋菊苑,二公子要是真想用膳,小人能替二公子通传朝日阁的下人,他们自会为二公子准备好的膳食,二公子可先回朝日阁休息…”清风把头垂得很低,司马冲看不清她的表情。
司马冲感觉被清风拒绝了,心中甚是不悦…“虽说你现在成了沐清的贴身侍女,但好歹也是丞相府的下人。现在本公子让你给我做膳食,你竟敢违抗?”司马冲睁大眼看着她。
清风为自己辩护说:“小人不是想违抗二公子的命令,小人只是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规矩,要是曹管家责罚下来,小人怕会连累主子…”
司马冲扬扬手说:“你废话还真够多,快点干活吧,本公子饿得肚子着贴了背…”
清风实在无奈…“小人明白了,二公子请先回朝日阁,膳食做好了小人立马送过去…”
司马冲松了松身子骨疲懒地说:“不用这样麻烦,本公子就在这里等,快点给我动手做!”
司马冲看着他早前为清风预备的床榻和被铺,嘴角微微抽动,接着便直接躺床上去,被铺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立马令他陶醉。
清风看见司马冲躺到自己的床榻上立马说:“二公子,这…”
司马冲耍起流氓说:“这什么这?快给本公子做饭…”清风看将一篮子的食材叹口气,咬咬唇动手烧柴起炉…
火一红回头一看,发现司马冲经已睡着了。清风感觉司马冲就像个孩子,个性举止也活生生是一个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不用理会别人的感受。要是他这样整晚躺在她的床榻上,那她该睡到哪里呢?这回真的令清风很纠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