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惠命下人把万山水带到净房,两人助他洗身,一人助他洗发,洗了一遍又一遍。
曹惠坐着等,心中寒意渐增,太阳穴肿疼非常,快要炸开一样。他摇摇头,懊恼地解开万山水的包袱,竟出奇地发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和两套破烂衣服。曹惠收起玉佩,把万山水的衣服甩到火堆里去烧了。
虽说三小姐不是丞相府里重要的人,但既然大丞相在大众人面前说要为三小姐找个好老师,总不能找个这样寒酸的人,万一主子怪罪下来…那时该怎么办?
正当曹惠纠结之时,下人们把万山水带到,换了一身素白长锦袍的他显得高雅不凡,顿时脱胎换骨。洗好头发的万山水再没异味,柔柔乌发缓缓垂在胸前,煞是好看。
秀发跟锦袍一黑一白的,成了强烈对比,这色泽令曹惠惊叹。现在的万山水脸上再没污渍,双眸明亮而皎洁。吴正说过万山水单纯正直,曹惠这刻从他双眸看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的万山水脸型方正,一脸老实。因为一向干着粗活,练得胳膊粗厚双腿结实,男子气概十足。穿上华雅绵衣,立马成为贵公子。老话说得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要底子好,山鸡一跃变凤凰。
曹惠说:“山水,从此在丞相府中,上上下下的人也会以万老师对你作为称呼,请务必做好老师的本份。这两天先学会丞相府的规则,安顿好身心,随后老夫自会安排万老师跟三小姐见面。”
“山水明白,敢问山水的包袱在那?内里有我娘亲给我的家传之宝…”万山水眼神着急…
曹惠拿出玉佩递给山水说:“玉佩在这里,不用担心。山水,为了娘亲,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万山水接过玉佩抱在怀中说:“恶念不提,坏事不作,宁可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
“那你娘亲便不能锦衣玉食了…多可惜…”曹惠摇头叹息道。
“不可惜,这道理本就是我娘教我的,她能理解。”万山水笑笑回应。
曹惠见眼前孩子有颗真诚的赤子之心,便不再为难他了。曹惠拍拍万山水的胳膊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衣服鞋袜所需用的都有,到了时辰自有下人送膳食来,有何需要找下人说句便可。”
“山水谢曹管家的照顾…”万山水眼眸湿润,抱掌垂头道谢。
“还有一件事,要是看见大丞相,千万别提你师父是是吴正。当年他们发生过一些小误会,反正已经过去,不提也罢!要是你真的提了,受害的人就是你自己。”曹惠是一个稳妥的人,他必须要为自己找一条退路。尽管司马炎未必会在意吴正的徒弟正是万山水,但要是万山水不能把自己的位份办妥,还在胡乱说话,这样便大不好了。
万山水也不多问,点头示意明白。曹惠前脚一走,万山水就在自己所住的厢房四处张望。这里方正素雅,一张大书桌,文房四宝具备,一个松木大书架,隐隐渗着木香。昔日围绕着他的都是粪臭,今天却是书香木香。
万山水一颗心久久未能平伏,他从来没有住过如此舒适阔大的房间。他扫扫自己平滑如丝的新白锦衣,把家传玉佩系到腰带上,想起娘亲的话…
“山水,你爹去得早,来不及看你成才。本打算你会平平凡凡过一生,谁知你的命还是真的不一样。娘亲并不想你吃苦,但这次你需进大丞相府教书,所要面对的情况并不如你想像中一样简单。你单纯善良,现在就如一只羔羊被送进狼群,要么死,要么变恶魔反击。娘亲不希望你像你爹的一样…”
“娘,爹到底是怎样死的?娘亲从来没有提过…”万山水牵着娘亲的手,温柔地问。
他娘拍拍他的手背说:“你爹怎样死已经不重要,尘归尘土归土。自小娘亲便教导过你,贪心不足蛇吞象,最终受害的只是自己。只要山水能保留赤子之心,如山如水自然。不起贪念恶念,应退则退,自然能够保命,除非宿命难逃。不论如何,娘亲仍然相信天公是在察看世人,好人终有好报…”
万山水抚摸着床上的锦被慨叹,至小他便经常饥寒交煎,从来没有睡过如此柔软的锦被,他只能躺在干草上,经常被虫子咬得红肿,现在都磨练得皮粗肉韧了。
好不容易长大了,有气有力便当一些杂工,从早到晚什么工作也做,这样才不至于挨肚饿,才能解决生活上最基本的需要。吴老师说得一点不错,曹管家确是他的贵人,把他的生活彻底扭转了。
万山水有很多目标,首要是想令娘亲吃好住得穿得好。他躺上床上想了又想,才不到一会儿,还没盖上被子,已经累得睡着了。他确实累,累了二十余载…
清风自被荆豹骚扰后,回府中也没对别人提起这事。她慨叹,不论走到哪个朝代,也有男人恃强凌弱之事发生。上一世的清风为了保护自己,因而学习防身术。但面对如荆豹一般对高大如牛的男人,她竟然害怕得使不出劲来。
清风知道曹惠多多少少在意那天的事,毕竟动用了一些士兵。曹惠数天下来也没再召唤清风,只找人通传了一句…“好好伺候三小姐,找到老师自会通知!”
反倒是临福这个人,每天也会到洋菊苑走一圈,说一些无聊透顶的话。而三小姐除了用膳和跟三夫人请安,其余时间都躲在房子中,所谓三步不出闺门,难度就是说这一种吗?
清风在洋菊苑也是无聊,拿着扫把在清扫,修剪修剪杂草。想起大小姐跟三小姐的差别,所谓嫡女儿,能做的事情比庶女多很多,每天也能往外跑…
清风差点忘了这些天大小姐都被司马炎禁了足,大小姐必定闷得发疯,说不定已经把房间的东西都摔碎了!清风的心凉凉的,不自觉地偷笑起来。
突然后面传来了声音说:“想起了什么竟然如此欢快?”清风回头看见临福,他又跑来洋菊苑。清风感到无奈,她从这小子的眼神中看出了爱慕之意。
这下麻烦就大了,他们是同辈,说不定司马炎还真的会把清风送给临福做媳妇儿也说不定。清风得快点断了临福的心才可以,但如何做才好呢?
清风把食指放在小嘴前,示意临幅不要张扬,临福看见清风如此着急的神情,看着可爱,有点欲罢不能的感觉。
清风收起复杂神情,恭敬而保持距离地问:“抱歉刚才失礼了,敢问福哥前来洋菊院所谓何事?是否有什么重要事情要通知清风去办?”临福情不自禁,想伸手摸摸清风的胳膊,她立即闪身一退。
临福清清喉咙说:“小风,福哥告诉你两件大事,这两件事算是秘密…小风不可告诉身边的人!”清风不知道临福所指的事对她是有益还是有害,既然他要说,她便听吧…
清风点头应句:“福哥请说,清风在听…”
“曹管家已经为三小姐请到老师,但这个老师竟然是洗茅厕和挑粪的工人,是不是特别可笑?曹管家大概是有点老年不智,才会找个这样的人回来丞相府。要是这样的人也能教书,你的福哥也能上阵了…”临福说得一脸自然,就像自己真的能够教书一样。
清风听到临福说到一句…“你的福哥…”她的内心猛然一颤,这样实在不行,她得快点解决这事。但是想深一层,临福是曹惠的左右手,跟他友好也不是没有好处。想要在这里好好生存,实在不能跟他绝交。如何能保持友好,却又令他不作非分之想?这点真的很难办。
清风淡淡地说:“清风曾经学到一句睿智的说话,终生受用。“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不管一个人出生如何,内涵永远是最重要。曹管家人生阅历丰富,他能找回来的人必定是个人物,我们就好好看着。清风相信他必能把好东西教会三小姐…”
临福听见清风说出如此贤慧的说话,自然对她另眼相看,更加喜欢她多一点…他抓抓脑瓜说:”是福哥不对,福哥不应该看不起别人。”清风微微点头,难得眼前小子懂得反醒。
“还有一件事…”
“清风正在洗耳恭听…”
临福知道当初清风差点丧命,是大公子出手相救,…临福顿了顿把语气放得很轻地说:“大公子看来是撑不住了!”清风听后再也装不起冷静,立马抬头睁大眼看着临福,全身抖震起来…
清风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跟大公子不能相提并论,她甚至卑贱得没有资格为他流一滴眼泪。现在大公子将要离去,清风也不能为他做什么。清风努力收拾心情,垂头忍住眼泪。
临福见清风反应如此大,却又不言不语,便焦急地问:“小风,你没事吧?”
清风眼神微郁,抬头应句:“福哥,清风没事。清风只是可惜大公仔一表人才,心善与菩萨,却走得早。世上从此少了一个好人,就像少了一盏明灯,实在可惜。”
“小风是喜欢大公子吧…”临福是个直接的人,不喜欢转弯抹角。
清风抬头看着临福双眸说:“假如清风说是,福哥是如何的一个想法?”清风见他开了个头,就试探他的口气,看他是否会助她隐瞒,还是会借此威胁她就范。毕竟临福在丞相府的权力也大,要诬捏一个下女并不是难事。重点是清风得掌握临福的心态,才能思想下一步对策。
谁知临褔竟然回应一句说:“福哥能理解,小风不用介意…”临福思想直接,他知道大公子将要撒手人寰。清风与他同是下人,成他囊中之物也是早晚的事。何须现在着眼这些细节呢?毕竟在他眼中清风个性独立倔强,并不轻易取信于他人,这事大概急不来。
清风一听便安心了,她问:“福哥,大公子大概还有多少时间?”清风内心实在悲伤,不想面对,却又禁不住想知道清楚。
临福叹口气说:“不多了,大概就是数天。曹管家这些天除出外出找老师,也在寻访隐世神医。这神医神出鬼没,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认??出他的真面目。丞相府愿出白银千两聘请神医,很多自称神医的大夫慕名而来,但诊见大公仔后都显得无计可思,大丞相气愤难平,把他们都踹出府门外…”清风抬头看着苍白黯然的天色,她真的希望这个神医快点出现,把这个悲哀的结局扭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