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繁华地,富贵温柔乡。
这就是倚翠楼。
迎来送往的,莫不是娇滴滴的美娇娘。
而前来倚翠楼的,莫不是富贵之人,达官之辈。
都传说,那倚翠楼里的姑娘,风骚入骨,却又不乏清雅高贵,只须望一眼,便可以勾了人的心魂,使得那人无法忘怀,日思夜想。
也传说,倚翠楼里的姑娘,一辈子只需接一次客。因为接客之后,定会被恩客赎身,或作小妾,或作正妻。
所有烟花之地的姑娘,莫不是羡慕着有朝一日,能够入驻倚翠楼。更希望能够得到倚翠楼里的镶玉麽麽亲自指导。
因为比倚翠楼更出名的,是倚翠楼里的镶玉麽麽。
传说她年逾四十而不老,依旧是豆蔻年华女子的面容,十八岁女子妖娆的腰身,双十年华女子的娇嫩肌肤。
她是一个传说。
她从不亲自出面,只知道经由她调教出来的四婢,便是调教倚翠楼里姑娘的四大花魁。
倚翠楼里,普通的姑娘已经美艳大方,勾人心魂;四婢,更是娇媚万分,慑人心魄;而镶玉麽麽,至今没有一个人见过她,因为见过她的男子,全部都因为相思而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地死去。
那四婢,已经是天上人间少有的妩媚娇人,更别提镶玉麽麽有多迷人。
传说终归是传说。
这一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煦。
在水儿的带领之下,我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倚翠楼。
今日,因为我的到来,倚翠楼竟然关门歇息。
一入倚翠楼,便被眼前的华美所吸引。
雕梁画栋,镂金错彩。
倚翠楼的大堂正中,有一方紫檀木搭成的阁台。朱红雕纹梨花木为阑干,轻纱曼曼,随风轻轻摇曳,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舞出了万种风情。
四个面容迥异,但是却都散发着妩媚娇柔气息的女子,在看见我的那一刹那,竟然一起绽放出了娇艳的笑容。
四周的一切,竟然都为之黯然。
“醉儿姑娘,麽麽在后院等你呢!”
其中一个看起来好似春天里的绽放的粉嫩桃花的姑娘,莲步款款,巧步袅娜,走到我的身侧,双手温柔地挽住我的手臂,气吐如兰地说道。
她的身上,竟然散发着清淡的桃花香气。
不是发丝上散发出来的,也不是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而是,自她的体内散发出来的。
我的心神再度为之一晃。
恍惚间,竟然已经穿过了大堂之门,进入了倚翠楼的后花园之中。
飞檐的亭台水榭,宁静的山水亭阁,竟是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特色,但是组合在一起,却又是那么奇妙地契合。
绕过怪石嶙峋的假山,眼前骤然开朗。
一汪碧绿通透的玉湖之上,一座六角飞檐亭阁好似一朵清丽的荷花,静静的在玉湖之上绽放。
玉湖剔透,凉亭清丽。
但是,比玉湖凉亭更加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俏丽的背影。
修长的身子,圆润的肩头,袅娜纤细的腰肢。
一袭月白色的衣衫,随风微微飘动,将她的曲线更加完美地烘托了出来。
一切,似乎都变得黯淡。
“师傅,醉儿姑娘到了!”
桃花女子娇媚的声音,甚是恭敬崇拜。
“好!你们先退下吧!”
柔声如风,轻柔地滑过我的脸,恋人般温柔。
甚至依稀间,可以闻到深谷幽兰的清香。
“是!”
桃花般温柔妩媚的女子双手叠于腰际,身子微曲,浅浅一拜,随后方才袅娜转身,款款而去。
过了许久。
凉亭之中的人方才开口,淡然冷清。
“气息紊乱,内息不稳;肌肤黯淡无光,五官娇媚,双眼却甚是无神,体香诱人,却夹杂着难闻的汗气;发丝柔软,但是却甚是枯黄。”
“什么?”
她忽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困惑不解。
“何为媚?女子己身由内而外自然生成。惟自爱,发挥自己独特的魅力,方之成媚。你看看你自己,可有好生爱护过自己?”
她没有回头,话音却袅袅传来,好似在我的耳旁轻言诉说。
她的话语里,似乎带着深深的失望,还有责备。
我深深地垂下头。
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仔细地瞧着。
原先一双修长柔嫩的白夷,却因为三年的浣衣而变得粗糙发黑,手背上留有冻疮痊愈之后难堪的疤痕;十指关节也变得凸起,指根处,甚至还长满了暗黄色的茧。
忍不住扬手,勾下一缕发丝。
发丝甚是柔软,可是发尾之处,却已趋于发黄。
她说的没错。
有多久,没有仔细对待过我的脸蛋,我的身子?
“自己爱护自己,方才能够使得他人爱上你!”
似是告诫,似是自言自语,她喃喃地说道。
我盯着她婀娜的背影,心底却被激起了千层波浪。
自己爱护自己?
有多久,我几乎是忘记了自己,忽略了自己?夜色已深,满天繁星闪烁。
倚翠楼的美人居。
一只千年寒玉雕彻而成的浴池。
热气氤氲,袅袅环绕。
乳白色的汁液,浸泡着我的身子。
沐浴净身,是每日我必做之事。
早日,以草药净身。
细细说来,应是,我被置于草药之中一起煎熬,使得药性逐渐侵入我的身子,染过我的发丝。
中午之时,以花瓣汁液擦拭全身,并且浸泡在飘满花瓣的温泉水中长达半个时辰。
夜间,便是以**浸泡我的身子。这些**,是新从母羊身上挤出的。以此浸泡,直至**变凉,随后再以天山雪水擦拭全身残留的乳液。
随后,方才裹着天蚕冰丝被子,在点燃的熏香之中,浅浅睡去。
每日睡眠的时间也自有定数,每日从亥时一刻至卯时三刻,每日中午于午时歇息一个时辰。
更不说,每日的吃食,亦有严格的规定。
早晨先喝一杯蜂蜜花茶,外加一碗以花为辅的清粥;中午以吃青菜软米饭以及水果果腹;夜间,方才可以吃些肉食。
但是每日早晚,却得围绕着倚翠楼的后花园小跑半个时辰,直至香汗淋漓,气喘如牛方才能够歇息。
转眼间,如此折腾了两个月。
秋叶落尽,冬雪飘扬而来。
是日,刚刚用过了花瓣净身,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柔又有节奏地敲门声。
见我使了个眼色,水儿方才前去开门。
出乎意料之外,进来之人,非镶玉麽麽,也并非四婢之中的任一一个。
而是,夜甯熙。
他依旧是一身红似火的锦衾,面上银白却薄如蝉翼的面具嵌合着他宛若刀削的轮廓。
他大步走近屋子,望着我的时侯嘴角却在上扬,划出一个妩媚勾魂的弧度。
但是见识过四婢的宛若仙人的笑花,再度见他的媚笑,我却不再如往常那般心跳慌乱如鹿。
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款款地走到他的身前。
“公子前来,有何要事?”
随后,仰头,浅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猛地一怔,双眼愣直。
片刻之后,他方才回神,仰头大笑。
笑声嘹亮爽朗,震得屋内的镂金绣梅花屏风一颤一颤的。
他忽然扬手,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仔细而又认真地打量着。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面若桃花,脸如白玉,颜若朝华;明眸皓齿,星目含光。好一个美人儿!”
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只手却流连在我的下颚处,轻轻地摩挲着。
旋身一转,不着痕迹地推送开他的手,依旧是浅笑着凝睇着他。
“公子此番前来,可曾带来了醉儿想要的消息?”
三日前特命水儿前去送了信儿,只为了今日的相见。
“大隐隐于市,要找寻到,恐怕还须要一段时间!但是相见不如不见,见了,恐怕你会伤心呢!”
他靠近我,轻轻地在我的耳旁吹着暖气。
我的身子一颤,随即再度翩翩旋转,避开他的亲热举动。
“只是,年关要来了,我担心着他。”
低下头,双手不知所措地紧绞着,有些担忧地说道。
半月前,帝京前往南方临近之国的使臣,经过江南之时,偶入倚翠楼。在四婢之一的问桃的帮助下,我得知,原来夜挲铧已知晓我四哥尚存人间之事,并且昭示天下捉拿我四哥。
原本松下的一颗心,再度高高地悬起。
对夜挲铧的忿恨也更增一分。
他就那么想要,将萝家赶尽杀绝吗?
“醉儿,在你出山之前,我可以保证你四哥的安全!但是,该来的,迟早都是会来的。”
夜甯熙转身坐在我先去半靠的睡榻之上,戏谑地笑望着我。
“你刚才说没有我四哥的消息,你又如何护卫他的周全?或许,我早一日入宫,四哥的危机方才会解除吧。”
轻轻地蹙起眉头,有些怀疑地瞥望着夜甯熙。
“醉儿,你就不能糊涂一分吗?”
他看起来有些无奈,潋滟的眸光闪动着异样的神采。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与夜甯熙的谈话。
还没有开口说话,门外却已经传来了问荷娇柔的声音。
“醉儿姑娘,镶玉麽麽请你过去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
深深地望了一眼夜甯熙,我回答着门外的问荷。
“公子,我会争取早一日进宫的。”
淡淡地扫过他脸上那枚闪动着银光的面具,我转过身子,坚定地朝门外走去。
我一定要护卫住四哥,就算粉身碎骨。
我的手攀附上精美雕纹木门,身后却传来夜甯熙深沉的声音。
“他依旧在怀念着你。洛萦宫,他每日都会去!”
没有回头,心里亦没有任何波动。
“失去了的,就失去了。无论有多么怀念,失去的终归是失去了,不会再回来!”
他怀念,是他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双手终于还是拉开了门。
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怀念有何用?
我的心已经彻底地死去了。他的怀念于我而言,不再有任何意义。
又或者,他的怀念,本身就有着特殊的目的。
不是吗?那样的他,又岂会真的爱上谁,真的去怀念谁?
对我的思念,恐怕是想打击哪个妃子吧!
没有人知道,每个夜间,大堂之外丝竹绕耳,管弦交错,热闹非凡;后堂里,我却在对着窗户处的月牙,满心的孤寂淡漠,心里的仇恨也随着孤独的占据而愈加疯长。
远离那段喧嚣,回想从前的盲目。
我恨自己糊涂的错交真心,更恨他存心的欺瞒。
由爱,生恨;由恨,生仇。
我热烈渴盼着那一天,渴盼着他失去所有的那一天。
为此,我愿意吃尽一切苦头,受尽一切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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