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冰,你们回去吧。"云岚继续了手底的工作,"我在这儿,一切都好。"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
"若是现在给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七娴再扫过满屋木雕的人儿,紧紧盯住了云岚的眼。
云岚手底下停顿一下,笑了,在阳光包围之下竟绚丽起来:"我只愿...只愿惠儿能好好得活着。"
七娴不再说话,牵起小爱闲,就往外走去。云冰赶紧跟上。
"云冰..."突听后头传来轻轻的唤声。
云冰停住脚步。
"对不起..."云岚轻轻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冰瞬间哽了一下:"没关系...哥!"
前头的七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小爱闲:"小东西,你师父不在,那娘娘就来考考你自学毒经学得如何。唔,就做一种药吧。如果做出来了,那娘娘就承认你是个天才。"
小家伙立时狂笑一声:"放马过来!小爷我本来就是天才。"
几人离去,昭华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能隐约听到刻刀轻划的声音。
日头西去,手底下人儿的脸面才完全显现出来,又一个活生生的三惠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惠儿..."云岚颤巍巍得伸出手去,已然分不清现实或是虚幻,只觉三惠如同往日一般,正温柔得对着自己笑,叫自己的心也跟着轻漾了起来。
木雕之上的冰凉叫云岚一下子清醒过来,眼耷拉了下来,缓缓从袖间取出一张信笺。
那纸张已然破烂不堪、其上的墨迹也是化开了,却被仔仔细细得叠好,小心翼翼得捧着,想来是主人翻阅过无数次才成了这番模样。
就着夕阳,云岚再一次慢慢看了一遍。
"妾心如蒲丝,愿缠君心,奈何君心不似吾。窃以为,君必怜吾,此时方知,皆乃妾妄自菲薄。妾比江山,君已选。
蒲丝虽韧,总有倦时。容妾收心,从此君自安心。
但,妾终不悔,一切若如初见..."
云凛望向天边映红天际的云彩,眼中泛出了些许晶莹。惠儿从不悔,但是,他后悔了。若是他早点明白,什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光景?
只要,惠儿能在这世界的某一处好好活着,就算要他死,又何妨?
雍和元年立冬时节,岚帝薨。时值壮年。
消息传开,大家只道恶有恶报。
距离潜龙谷最近的某个僻静村庄里,却有个少妇打翻了篮子,好不容易采摘到的蔬果瞬间滚满了一地。
少妇一身农家粗布蓝衣,却怎样也掩盖不了她的雍容气质。
此时,她正双目无神得望着京都的方向,泪珠子不受控制般汩汩滚落了下来。
来给她送水饺的村中青年阿牛立时手足无措起来:"阿兰,你怎么了?"他刚刚没说什么吧。只是闲聊了下外头的大事,最近传得最火的便是前任被推翻的岚帝驾崩的事了。怎么阿兰听了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虽说阿兰三年前才来这村子,那时候她还挺着个大肚子,但她谦逊有礼、温柔可人,很得村里人的欢喜。他更是,他早就想娶阿兰了,但就怕自己粗人吓着阿兰。
名唤"阿兰"的少妇不答话,似是魂已失去了几魄一般。
"娘!娘!"竹门外头,一个三岁左右、扎着可爱小辫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得跑了进来,黑兮兮沾满泥巴的手上捧着宝贝一般、轻抓一株淡粉色的花儿。
"小念娴,快劝劝你娘。"阿牛急急唤道。
小女孩奇怪得看看不断流泪的自家娘亲,再看看手上那朵好不容易采到的花儿,挣扎了下,抬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娘,别哭了!念儿把这朵花花送给娘!念儿花了一天,才在石头缝底下采到的哦。"
少妇垂眼,正瞧见了眉眼里与那人极其相似的乖巧小女儿,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抱着面前的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同年深冬,安王赫连云冰盲了眼。
这位一直病弱的王爷好不容易才安康了起来,没想到竟又无故瞎了,叫众人一阵唏嘘,只道这位王爷的命数怎生如此不好?
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此间人的心情,又有几人能够看破表面之下的本质,还有多少人有从此置身于黑暗中的魄力?
雍和二年春季,安王府迎来了他的女主人——据说便是当年宫中与安王箫剑合舞、后来安王一直苦苦等待的女子。
一片桃花烂漫之中,箫声悠扬动听,和着剑扫桃花的风声,奏出一曲最动人的歌曲。
女子黑衣精装,回眸向着灰裳的男子一笑。
那男子虽然目无焦点,但似是有所感应一般,竟朝着女子方向绽出了一抹灿笑。眉间那长年堆积的山丘也是平坦了开来。
桃花雨中,两人幸福的笑意愈发得绚烂,一如初见。
若如初见,君心可变?
春来冬去,桃李恁艳。
帝王之权,多少艳羡。
若是无情,何苦再恋?
君吹箫来,妾自舞剑。
风雨过后,若如初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