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乱了。
就在狄家三爷得意之际北丞相一本奏折就参了上去,告狄家三爷罔顾国法欺君罔上私下买卖人口,天子脚下怎容你随意狡辩!账簿,证人,该有的都有了,就好像有人将这些双手奉上的一般。
狄三爷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败露了出来,原本以为书房被烧里面的什么东西都烧没了他才这般放心,压根就没有想到竟然是遭了人算计。其中牵扯的达官贵人不知凡几,下狱的下狱,降级的降级,一时间国都内人心惶惶。而罪魁祸首狄三爷与其宝贝儿子狄二少连出场都未便是被狄家给放弃了。这一次北丞相是真的怒了,三项罪名无一不是要人命的,若是狄家执意要保是能够保得住,但狄家要付出的却是皇帝的信任,如今正直储位争夺期间,太后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狄家父子必死无疑。为了给太后颜面皇帝特赐狄家父子毒酒让他们安然离世,也算是给自己母后的交代。
御不情对于这个结局似乎并不意外,这是北默尘见到御不情后的第一感觉。他本以为御不情还有后招,却不知御不情已然算计到了这一点才会就此收手。
对于北默尘的无声询问御不情却是笑而不语,良久才看着窗外不似往常那般耀眼的阳光若有所指的道:“盛极必衰,这太阳该落了。”
之前说了,按说收容所这件事无疑是打了皇帝颜面的事情,皇帝定然不会这般大肆宣扬,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这便是御不情找北丞相的原因之一。北丞相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北丞相谏臣之名在北辰那是出了名的,没有他不敢拉的人,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所以那些即便是狄家这样的人物做事也要背着这位老大人,若是让他抓到把柄不死也要脱层皮。这次的事情就是证据。
其二,狄家的存在已经严重的碍了皇帝的眼睛,若非怕狄家做大皇帝又何故会封了季家的人做了皇后,原本以为有季家在狄家会有所收敛,谁道狄太后竟然费尽心机要北堂仁做上储君之位,皇帝是狄太后的亲生子不错,可是这个皇位他姓北堂,何况他并不看好北堂仁,为人太过做作,谨慎,相反他倒是对季皇后所出北堂智更加的欣赏,却思及此他的性子怕他将来做上皇位不肯放过其他兄弟迟迟不下储君之定,但是狄家的势力是绝对不能再助长了。所以这次北丞相所谏皇帝定会顺水推舟给狄家一个警告。若是狄家有恃无恐那么皇帝自然有办法对付。
“落不落不知道,但是你似乎要有麻烦了。”北默尘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尽管这句话不用他说御不情也知道,他却还是多嘴的说了出来。
“谁麻烦谁还不知道呢。”御不情盈盈转身巧笑嫣然。
背后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屋内,映照的御不情周身越发的温和,柔弱的身影似乎被镀上了一层光环,墨色长发越发的亮丽,微微泛着碧色的素锦月华锦衫仿佛上好的绿翡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北默尘的眼中御不情此刻仿若不似人间女子,那一抹笑容却是让他用一生去纪念。
“如今收容所皇上勒令北大人负责也是美差一份,倒是便宜你了。”御不情轻抬脚步走至北默尘对面坐下,言语中已有所指。
“随时候约。”北默尘的意思很明显,他既然答应御不情参与就说明了一切,他会站在御不情一方,至少现在是。他要在其中寻找那个值得他用一生去辅助的那个人,考验是必须的。也许这只是其中一个不太重要的原因,也许就是全部了吧。
“大皇子能走到今日自然不是庸人,你应当要多加小心才是。”北默尘诚然这样说,只是目光似乎有些闪烁。
御不情瞧着他被阳光照耀的越发温和的脸眨了眨眼睛,错觉似的突兀的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是楚千尘。御不情想到楚千尘不由得撇撇嘴道:“好不容易送走一个,你这是要闹哪样?”
大皇子府。
书房下一间密室里,原本摆放着价值连城古玩的桌架却是都倒了下来,地上珍奇古玩的碎片数不胜数,整个原本收拾的仅仅有条的密室此刻却是一片狼藉。而这间密室的主人此刻却坐在唯一一个没有被掀翻的桌子旁边笑容满面的喝着茶水。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一片的狼藉。
刘炳书安安静静的站在大皇子面前脸色甚至没有变化,静静的等待着已经发完火的主子的下一个命令。
“好一个福玉轩,先是用计让林仁去撅了仁明的墓,算定了林文东会在太后寿宴上邀功,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还未消停却是又盯上了狄家,不过利用一场大火一个盗贼便要了狄家两条人命。甚至本皇子派去的两个暗卫尽数未归,果然还是小看了它。”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脸上始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头到尾那张脸都极尽的温文尔雅,若是只看面容丝毫猜想不草他说出的话竟然这般骇人。
一旁低着头的刘炳书面上越发谨慎,他实在是太了解他家主子了,发泄过后越是这般平静就预示着他的反击越加强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触他得霉头,否则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火,那么本皇子就陪你玩玩。”大皇子说完脸上绽放的却是一抹温柔到了极致的笑颜,听了这话再看这张脸让人不寒而栗。
金秋十月,似乎一切的炙热都随着夏季这个词语消失无踪,留下的仅仅是依旧温暖的阳光还有转变成为丝丝凉意的轻风。
御不情一身镂金挑线纱裙,与之前的素雅不同,却是多了几分难言的贵气。秀美微挑眼角上扬,带着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年少轻狂,发间的流金步摇不安分的在发间来回流动,步摇中那一点朱红却是竞相敛去了步摇的俗气带着那么几分高贵的味道,御不情举止端庄神情温和踏步离开福玉轩。身后的星魂亦是小心谨慎的跟着。
正要上马车之际御不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回头对小星道:“去房间里梳妆台上的和玉拿来,好不容易约上了明清大师自然要沾沾佛气。”
小星了然的点点头便转身进了福玉轩去了内堂,好一会才出来。
待小星出来上了马车马车才慢悠悠的朝着扶余山的方向而去,清晨的街道上人亦是不多,一路上甚至能听到马车轱辘压着马路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声响绕的人心烦意乱。
扶余山位于城东,期间还要经过一大片的树林,这个季节的树叶也都失去了生机,硕大的树林一片绿叶难寻。
枯木成林寂寥无声的树林中忽然出现了马车撵断枯枝的声音,仔细看去却是能看到一辆不算豪华的马车慢悠悠的在树林中的小道中行走,速度不急不速。一阵凉风袭来,原本萧条的树林忽然生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是树梢摇晃的声音。风停,那声响似乎越来越大,甚至还带着几分难言的诡异。
秋天的风总是一阵一阵的,撩起的声响却是越来越大,车夫目不斜视的赶着车,偶尔会用手拢一拢身上不算厚实的衣服,却是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忽然觉得有些暖和,恍惚间觉得周围红光乍现。抬眼看去却是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此刻却是诡异的被火焰包围着,发现之时那以燎原之势滚滚而来的火焰已经没有了挽回的趋势,车夫顿时慌了神,大叫着不顾身份爬进了马车,却不知这个时候进去马车只会死得更快。
火焰外的刘炳书瞧着被火势吞噬的马车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这漫天的大火在他眼中却是一场极为美丽的表演,滚滚的火焰也燃烧起了他心中的火热。从某方面来说他和大皇子很相似,很怕死却又总是一副欺骗人道貌岸然的模样,明明这般狠辣却仍是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瞧,只为了要残忍的杀死未伊,却生生地将这一片树林变成了无边的火海。他们是疯子,只为权势而着迷的疯子。
听着里面的人嘶声裂肺的喊叫刘炳书快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
“刘大人好兴致。”一句似乎带着赞叹的声音顿时让他停止了动作,原本猖狂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惊异的转身却是看到一个此刻原本应该陷身在火海忍受着烈火焚身的人。那张俊逸的脸上显示愕然,然后却是不甘心的释然。
御不情的脸被漫天的火光映照的格外红润,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更是被火焰映照的耀耀生辉,就那么风轻云淡的站着,脸上仍旧带着招牌式的淡淡的笑意,却给人一种难以触及到的高贵与独傲。
“为什么?”刘炳书看着御不情的姿态忽然的开口问道,他问的是为什么御不情在这里而不在那里,亦或者是,她是什么时候洞察到的。这个计划也是他临时起意,莫不是这原本就是她设下的计策?想到此刘炳书顿时觉得后脑一阵凉意直达到脚心,即便此刻背后火光滔天全身上下却是冰凉如寒。
“刘大人想的不错,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若是刘大人细细品酌自然可以看出其中漏洞百出,可惜大皇子逼的太紧了,刘大人不想见识自家主子的残暴却只能快速下决定,毕竟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的。”御不情左手随意的拢了一下耳后的发丝,左手上的暗音铃发出古怪的碰撞。眉目间的风轻云淡在这一刻却是让人不敢直视。
刘炳书听罢一张脸上布满了寒气,不复之前那般淡然无畏。他很清楚御不情到此可不仅仅是来看他热闹的,他与御不情从未交手,仅此一次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御不情的性子。睚眦必报,谁若是妄想伤她,那么这个人绝对不会久留于世,除非你对她有着绝对的作用,你活着能够给她带来不可言喻的好处。
听御不情直言不讳的承认,刘炳书心里便已经凉了大半。御不情这一招既出无疑是把大皇子与自己的秉性摸了个透彻,否则定然不会做这般的无用功。他若是猜的没错的话,如今已经命丧火海的人定然是狄家三爷的妻子与唯一的一个女儿了。他不知道御不情为何要对付狄家,如今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被御不情盯上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狄家的这场戏才刚刚开始而已。若说是狄家,不若说是对付大皇子,难不成她是站在季家的不成?但随即他有抹杀掉了这个假设,这样的人即便是北堂智也无法令其臣服,皇储之争,比他想象中的要乱的太多。
“未伊姑娘来此何意,杀我吗?”刘炳书思索之间却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似乎刚刚那一个惊慌错乱的人不是他一般。
刘炳书本是大皇子府上的客卿,大皇子提携如今却是坐上了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之位,可见其能力之长短。
“富余寺乃是国寺,太后又信奉佛教。刑部侍郎对此自然是要倍感关注。想必现在的刑部侍郎已经快要到了呢。”的确,投其所好溜须拍马是做官之道,刑部侍郎又岂会不知,当初富余寺仁明大师墓穴被盗的事情刑部竟然一无所知他便是已经觉得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呆不久了,如今通往扶余山富余寺的唯一道路被大火焚烧他能不赶得快些么。
御不情说罢地面便微不可见的的震动了起来,似乎是为了印证御不情的话一般。
“大人还不走莫不是要给刑部全盘托出认罪服法么。”一阵凉风拂来吹动了御不情衣摆,发丝,三千墨发尽数扬起,与狂乱的北风纠缠不清。
刘炳书眼中御不情的面目忽然有些模糊,模糊的让他一度认为那是错觉,直到北风无情的刮过他的面颊刺骨的凉意钻进他得衣衫的时候他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却是发觉原本站在对面的御不情已然已经不见了踪迹。来的无声无息,走的仍旧这般神秘莫测。刘炳书想起御不情眼中那一抹炙热如火焰的睥睨,心中盎然升起一个疑问,一个他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的疑问:与她为敌是否是一个万劫不复的错误呢。
他从来未曾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无力无措的感觉,但仅仅是一个照面这种感觉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一个仅仅只有十五岁的女孩,竟然有着这般的城府与探测人心的能力,尤其是这样的人还这般无欲无求,若是为敌定然是个错误。一旦走错一步必然会万劫不复。刘炳书第一次有这个想法,对于御不情有着比对大皇子更深的恐惧,由心而出。
身后的大火仍旧在烧,似乎要把刘炳书一口吞进去一般,诡异的骇人。
狄家一个月之前刚刚办过丧事,是狄家三爷与狄家二少的。如今却又是要再办一场。好事不成双祸事连连啊。狄家老夫人气的一下子就晕厥了过去。一夕之间家中老三一支尽数折断放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住这打击啊。对于狄家三夫人与四小姐的死顺天府给的答案是天干物燥不知何处起了火苗直接就给烧了起来。查无所查也只能判定那是一场意外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国都的百姓无一不拍手叫好,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狄家人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仗着父辈撑腰作威作福,一个个尽出纨绔。狄家这一代似乎真的没有太过优秀的人才。
皇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将狄家三夫人以诰命夫人丧仪下葬,而四小姐则按照郡主之仪下葬,算是安了安狄家的心。但是这一根刺却是实实在在的扎在了狄家人的心里。大皇子若有若无的透露也让福玉轩彻底暴露在了狄家的眼前。狄家为的不是狄家三爷而是为了狄家的名声尊严。为了证明狄家人的尊严不是谁都能挑衅的,便是为此福玉轩便不该存在,等待着福玉轩的下场只有消亡。当然这是狄家人心中的自以为是。谁成谁败各凭手段。
御不情等待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让狄家人先动手继而给自己一个动手的理由,如今还是要多谢大皇子呢。御不情去刺激刘炳书原因有二,其一,在其心中种下一颗动摇种子,这颗种子在其心中生根发芽在关键时刻便能起到巨大的作用。其二,便是要借助刘炳书来刺激大皇子,大皇子是聪明人,知道御不情的难缠自然不会亲自动手,相比于借刀杀人他更擅长。何况狄家背景深厚还有太后作保,实在是比他自己动手要安全得多。
可惜大皇子太过肤浅。他总以为有太后在有太后的支持他便高枕无忧,只要表现良好压制住二皇子亦或者除掉他他便能顺利的登上王位,却不知自己忽略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的身份不仅仅太后的儿子,他更加是北辰的皇帝。他为了江山忌惮着一切庞大的力量,狄家恰巧就是其中一个。这可能便是作为皇帝的悲哀了吧,不能信任任何人,即便是自己的母后。只因为他的母后身处的位置是太后,也肩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但是地位越高野心就越大,狄家安分还好,不安分皇帝即便再不愿意也得毫不留情的将其扼杀。只因为他是皇帝,他身不由己。
看不透这一点大皇子永远不会成为胜者,永远只能在皇位的边缘徘徊。
这个时候的御不情却是应邀去了左丞相府,北丞相只有北默尘一个儿子,他是何等的精明上次的事情又如何看不出来端倪,只是被自己儿子算计实在是不好意思承认,而且对方做的事情也算是为民除害。更何况他对御不情的好感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主要还是源自于自己儿子的特殊对待。
御不情今日穿了一件莲藕琵琶矜上衣,略微宽大的袖袍更加承托出了御不情白嫩的爪子,内里搭了一件紫霄翠纹裙,三千发丝做半简单的挽在脑后,一枚镶着紫晶的流苏步摇衬得御不情一张娇俏的脸上多了几分典雅与贵气,行走间裙摆摇曳发饰碰撞发出脆响,眉眼处三分微笑愣是让人误以为是堕落凡尘的海棠仙子呢。
御不情来到北府的时候北默尘恰巧从里面出来,瞧见一袭紫色衣衫的御不情北默尘眉眼处的笑意更深了,似是有些狭促,心里忽然有一种御不情要见公婆的错觉。他身后却是一个白白净净脸上面无表情的孩童,仔细看去却是御不情曾经多次‘施舍’银子给的那个孩童。
“来了。”北默尘若是无意的说出了这么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却又是加深了许多。今日的北默尘似乎心情不错,一袭青色衣衫风华尽显,白玉腰带束着的腰身完美的身材显露无遗,发间却只是随意的束在了脑后,倒是多了几分洒脱与飘逸。
御不情却是点了点头,眼睛在掠过北默尘身后的孩童时眼睛却是亮了几分,看向北默尘的眼神有些许的疑惑,显然是在询问他后面那个小男孩。
“看他激灵便收下了。”北默尘见状不甚在意的道,嗅着御不情身上好闻的桃花香气开口道:“父亲还未回来,母亲倒是等你多时了,去见见她老人家吧。”
的确是激灵,否则自己怎么会单单那么帮他呢。御不情想着眼睛里却是露出了少见的光芒,快的连北默尘都觉得那是错觉。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可惜御不情愣是没有反应过来,于是便与北默尘并肩向着府内走去。被落在后面的星魂眉毛一个劲地跳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他悠然想起了自己来的时候少主那吃人的眼神,不由得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找个时间给少主报道消息,这种情况貌似严重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