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柔然,他们两人相处的模式一直是相互利用,主动找他喝酒这事赫哲倒是从未有过。不解其意,谢熠清只就瞅着他,赫哲却没等到他说话便将酒倒进了侍卫拿来的碗里。瞬间酒香弥散,醇厚绵长,却是最熟悉而又怀念的味道。
有些吃惊,瞟了一眼碗里的酒水谢熠清看向赫哲:“百花酿?”这酒在大兴很是寻常,在柔然却难得一见,没办法,着实这酒太清淡了些,不符合柔然人的爱好。
放下酒坛,赫哲笑问:“不尝尝吗?”
谢熠清也不客气,拿起酒碗便喝了一口。酒水入口,清甜爽口,可也不知是为何,滚入腹中却莫名的多了一种愁绪的味道。放下酒碗,他抬起了头:“殿下找在下就是为了喝酒吗?”
赫哲却笑而不答,自饮了一口,道:“你我相识也有了些时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不是立场对立,你我有没有机会可以成为朋友?”
“朋友?”微微一顿,谢熠清垂下了目光:“殿下也未免太轻看了朋友二字。同师曰朋,同志曰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所为者王道天下,而谢熠清所求者却是不过是以微薄之力守得故土平安,你我之间既无同师之谊又无同道之向,何来机会成为朋友?”
真是好一番犀利言辞,都到了今时今日还是这般傲气呢!也不恼怒,赫哲只就放下酒碗,玩味的瞅着他:“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没来由的被问了这么一句,谢熠清一愣,就听得赫哲面带笑容的又道:“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很了解我,每一个人,可你知道那是多么的可笑。我大哥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不知道给他下毒的人就是我,他还拉着我让我救他,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的七孔流血的样子是多么的狰狞……”
明明是很残忍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就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来,那淡漠的神色好像说的不是他在谋害自己的兄长,而是掐死一只阿猫阿狗那么简单。打心底里的觉得厌恶,谢熠清不耐看着赫哲:“殿下特地来就是为了讲这个故事?”
赫哲却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回忆着:“每一个敢于挑衅的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如果当初他不是那样的傲慢,或许我可以让他死得轻松一些,你知道吗,看着他那满眼的绝望和无助我是多么的痛快……”话音一顿,他缓缓的侧过了头:“这个故事似乎你并不感兴趣?”
话中所隐含的威胁之意谢熠清怎会听不出来?他冷冷回道:“在下感不感兴趣重要吗?”
微微蹙动了一下眉头似有不解,随即赫哲却又点了点头:“也对,像你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听到另外一个骄傲的人最后是这样的结局,这的确是件残忍的事情。”
着实很受不了赫哲这样的语气,谢熠清收紧了眸光:“殿下有话大可明说,何必这样绕弯子?”
赫哲漫笑了一声,缓缓的端起了酒碗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谢熠清,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明知自己的处境却还能底气十足,你们大兴的人全都是这样的不要命的吗?”
全都?说得好像见过很多一样,你又见识过几个?谢熠清毫不客气的回道:“天下何人不惜命,不过在下更相信殿下不会动手,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这番谈话。”
好!很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余光扫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弓箭,赫哲也懒得再废话,便就一把拿了起来:“听闻在大兴你的骑射是天下第一,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一展身手,怎么样,想试试吗?”
一展身手?不对吧,他们游牧民族引以为傲的不正是骑射吗?怎么他会对他的感兴趣?
一动不动的打量着赫哲,谢熠清心中惶惑,忽见赫哲眼中迸出的冷意,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大汗的时间到了吗?”
既然都猜到了,那也不用再瞒下去了。赫哲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着前方,一脸坦然:“不敢了?”
不敢?与其说倒不如说不解,下手方式很多,为何一定要他用箭来解决?
似看出了谢熠清的疑惑,赫哲解释道:“阿伏干氏的族长后天傍晚会到纥奚部落,到时候我父汗会亲自相迎,要下手那是最好的机会。”
果然是半途下手,真是好盘算!可依照巴达尔罕可汗的作风这样的会面他不可能不防,而阿伏干氏的人自然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再加上赫哲对自己忌惮久矣,如果……如果一旦事成之后他想杀人灭口呢?明显的他刚刚那番话中已经透露出了这个意向。
一番思忖,谢熠清讥诮一笑,一把拿起了面前的酒碗:“去便是九死一生,殿下认为我会答应?”
难道你还能不答应?赫哲手中一顿,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份羊皮书:“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周婴的命可捏在他的手里呢!
羊皮书?这不说他倒是差点就忘了,拿来得正好,他倒是想看看它还能起到什么作用。轻哼了一声,谢熠清满不在乎的抬了抬手:“殿下说得好笃定,可为何不看看你的筹码是否真的有价值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降书还不足够让他低头吗?
心下不解,赫哲故作镇定的解开了羊皮书上的缎带,只不想一眼看去,那本该写满文字的页面上竟是一个字也留下。一阵怒火攻心,他一把攥紧了羊皮书:“你……”
这个秘密他本不打算这么快就揭开,实在是赫哲逼人太甚。慢悠悠的饮了一口酒,谢熠清直接连看都没有看他:“殿下还有其他说服我必须动手的理由吗?”
理由?好,就算这个威胁不了他,那……赫哲一声冷笑:“桑晚呢?”
忽然之间听到了萧鸾和的名字,谢熠清微的一怔。
赫哲却笑了:“她现在的处境可不怎么样,只要我父汗活着一天,与她而言迟早都是威胁,你就舍得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