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沈谨玉吁出一口郁气，却丝毫没能轻减她心中的重压。
她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知道该怎么办。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份狠心。
然而，时间却已容不得拖延。五月份，那笔贷款就要到期。还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不得不有所打算了……
到头了吗？她与威的那场傻傻的痴梦，才做了一个多月，就要到头了吗？
当年，她与威，也曾有过一场短暂的痴梦，维持了不过短短的半个月……
怔怔地站在沈谨玉的跟前，男人愀然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之间聚起一层又一层的愁意。映衬着天际最后几缕晚晖，他心痛地，看着从她眼角里渗出来的几丝依稀仿佛的水光。
她心中的苦痛，究竟有多深？有多重？
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来，抚向她紧蹙着的眉心。
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女人猛地一下睁开眼睛。
“大哥！”
“玉……”
男人低哑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手指，依然逗留在她的眉间。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心虚地问了一句，想要否认心中的一个猜测。
终于放下触在她眉间的那只手，他锁视着她的双眸，说道。
“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她心中的那个猜测，不幸被证实了。那么，他有没有看透，此刻她心底里的诀绝？
算了，看透也好，不看透也罢，反正她总要对他说出这番话来的，又何苦在意这一点点的差别？
跟在沈俊威的身后，沈谨玉来到了德利公司的那辆银灰色的别克车前。双双坐进后车座之后，沈俊威朝坐在驾驶座上的韩信诚交待了一句。
“回沈公馆。”
“不，等一下。”她出口制止。
沈俊威侧脸看向她，“玉，怎么了？”
“大哥，可不可以，先带我到海格路上的公寓去一趟？”
“怎么突然想起去那里？”
“我……，”她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韩信诚，面露难色。
男人会意，没有再追问下去。拍了一下韩信诚的肩膀，他说道，“信诚，去海格路。”
约摸十分钟之后，银色的别克车停在了海格路的公寓前面。
用钥匙打开门锁之后，沈俊威拉着沈谨玉的手，第二次，双双踏入了顶楼的这套公寓之中。
啪嗒一声，房门在身后轻轻地搭上。与此同时，她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被她掩压在眼帘后面的，是一片诀绝哀然的颤栗。
“玉……”
随着一道低哑的唤声直接响在她的耳畔，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裹进身后男人坚实的怀抱之中。
“我想你……”
男人有些干燥的双唇摩挲着她的颈项，伴随着一阵烫过一阵的气息，像是要融化掉她心中原本就并不坚定的决然。
突然之间，她有些后悔，后悔选择这个地方用做分手的场所。
也许，她该找个人多的地方，像是咖啡馆之类的。
那样的话，至少，她不必面对他此刻如此这般的温情，狠心的话才能够容易说得出口。
那样的话，至少，待会儿她那番话说出口之后，不必太过担心彼此之间，会有失控般的疯狂。
但是，她的确想来这个地方。因为，她有她自己的私心。
初次来到这所公寓的时候，他曾经对她说过，这里是为两个人备下的新房。
然而，她的心意既然已决，那么，这里就永远也不会成为两个人的新房。
在彻底失去这场痴梦之前，她只想，只想再来这里看一回。
仅此而已……
“玉，你怎么了？”
回想起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的，她眼底隐然的那道泪光，和此时此刻她肩头微微的颤抖，男人担心地问道。
“大哥，我们到晒台上去走走吧。”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淡淡地说道。
室内的空气实在是太过窒闷，两个人如此紧挨着，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说出在心底里徘徊了多日的那番话。
“好。”
男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拉起她的手，一起来到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
呼拉一下，落地窗被拉开。
一道阴冷的寒风，钻入刚被打开的门缝，擦过她的身边，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别冻出感冒来。”
男人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她鼻尖一酸，差一点，就当场哭了出来。
拉着她的手，沈俊威引着她一起走到了晒台尽端的栏墙处。
由于公寓顶楼的半个楼面都被用来当做晒台，所以晒台的面积相当大。再加上晒台上没有任何摆设，更加显得空旷，冷寂。
倚靠在栏墙上，她默默地看着天边的那道夕阳，徐徐地，沉陷入地平线上那一片浑浑噩噩的黑影之中。
“你究竟是怎么了？不声不响的。”男人在她耳边问道。
“大哥，”沉寂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启了沉重的心扉。“听说，德利的财务状况有些麻烦……”
“你听谁说的？”他有些意外她会提到这个话题。
“是……，是爸爸姆妈跟我讲的。”
“噢，原来是这样。”
他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懂，为什么沈父沈母会跟她提起这件事，平白无故地叫她担心。
“德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无论遇到什么麻烦，我们都会有办法的。”
“是吗？”
她抬眼看了一下紧靠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于是她说道。
“那么，花旗银行的那笔贷款，三个月之后，你打算怎么还？”
“总会有办法的。”
男人侧着脸，看着她那张映在晚霞之中越样焕丽的脸庞。她的眸光，被天边的余晖映照得格外透亮。然而透递出来的，却只是一丝丝无奈的悲凉。
“什么办法？”她淡淡地问道。“总不见得，你真的就打算放弃沈家几辈子的心血？”
他无言以答。
其实，除夕夜那晚，在他明确回绝钟翠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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