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二月之后没几天,圣校又要放假了。
二月十一是旧历正月初一,为了照顾来自外地的学生,从二月七日的礼拜天开始,圣校就开始放假一周。
在离开学校之前,沈谨玉从钟翠琦那里得知一个消息,正月初三,钟庭若将宴请沈家一家人。听钟翠琦这么一说,沈谨玉放心了不少。看来,钟庭若还并不知道沈俊威拒绝钟翠琦的事情。抑或,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钟庭若已经知道此事,但是为了成全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意,他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弃。
无论如何,钟庭若如此郑重其事地邀请沈家全家人吃饭,对于目前的沈家来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只不过……,走在通往校门口的大草坪上,她拖着郁郁的脚步,和沉沉欲坠的心……
与以往的每次放假日一样,此时的圣校门口,挤满了各式私家轿车,雇来的出租车,黄包车,还有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传来的阵阵让人心烦不已的喧闹声。
倚靠在校门口的一处围墙上,她并没有急于去寻找自家的车子。
将近五点,天际的一抹夕阳,透过凝重的冬霭,将几缕颓然的余晖,缈缈地拢在她的周身。
她悄然闭上了双眼,并不是因为眼前这几缕毫无力道的残晖,而是因为她找到了可以这么做的借口。
紧闭的眼睑之外,是令她双耳嗡嗡作响的噪杂。
紧闭的眼睑之内,是一颗总也静不下来的心。
是四周的喧杂太过肆意狂妄?还是她心底里翻腾不已的噪烦,根本就容不得她奢求一丝一毫的安生?
下意识地,她抽紧了眉心。
鼻尖的空气,好似轻轻地波动了一下。随之,仿佛有一道阴影,挡在了她和所剩无几的残日之间。
她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又搐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多的反应。
无力地将头枕靠在墙壁上,她眯着眼睛,淡然地,听凭节前家人团聚的欢笑声,从她身前一阵阵地擦过。
而她,却丝毫也笑不起来。
笑,对于如今的她来说,是一件很费心力的事情。
要放假回家了。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又得天天去面对那两个男人。圣诞节以及元旦放假的时候,她在家里待了整整十天,从早到晚提心吊胆,差一点憋出病来。可是,这才刚过了一个多月,却又要放假了。
人说年关难度。真真切切,果然如此。
年关,心关,卡在一道道关城之中,她像是步入了总也走不到尽头的迷魂阵。既然已经明知找不到出口,只好在这迷魂阵里继续游走,直至精疲力尽,直至心瘁而亡。
既然早晚都是死路一条,何不干脆现在就撞上墙头,一了百了,锁封掉心中所有的不甘与不舍。
是的,她必须应该有所举动了,哪怕心中有多少的不甘与不舍。
特别是,对于沈俊威……
自打除夕夜从钟昌隆口中得知德利公司的危机,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上个礼拜天,正逢每四周一次的放假日。她专门找沈父沈母谈过此事,除了确认关于德利公司贷款的危机,还与沈父沈母提及了杉村的那个突如其来的古怪建议。
情势,果然很不乐观。正在同时兴建的几幢公寓,套住了德利公司的绝大部分资金。如若不赶快想出个办法来的话,到时候,那笔贷款是无论如何也还不上的。说到底,当时的沈父根本就没打算要还那笔贷款,一心认为只要续借贷款,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如今,德利公司倒像是撞上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她没有想到,从沈父沈母口中得知的实情,竟然比钟昌隆所说的还要糟糕。细细一想,这也不足为怪。自家公司的生意遇到了麻烦,谁也不愿意对外宣讲。自然是能遮盖多少,就是多少。
现在,消息既然已传到外人的耳中,可想而知,德利的情况该是有多么的糟糕。
杉村的提议就更不用多说了。只是,连沈父沈母也猜不透,为什么杉村会特意让沈谨玉来跟他们提这件事。好歹,这是沈家的私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杉村出来说什么。
更何况,杉村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沈父沈母心中因为他与沈夏莲当年的纠葛而生出来的芥蒂,虽说多年下来已消减了不少,但并不代表对他全然接受。与杉村表面上维持的客套,主要是为了不让沈谨玉伤心。所以,他突然提议沈家举家外迁,实在是一件很突兀很不合情理的事。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杉村不幸而言中了。照着德利目前的状况,到时候,沈家的确有可能要清理一大部分的资产。只是,这清理资产的目的,不是为了举家外迁,而是为了偿还贷款。
再说了,无缘无故的,沈父沈母又怎会接纳如此没头没脑的建议。当然,如若沈家真的把所有产业全部处理掉,还掉那笔贷款之后,剩下来的资金倒也不至于让沈家一家子去喝西北风。然而,这也就意味着,沈家几辈子积累下来的产业,也全部毁在了沈父沈浩峰的手上。
当初为了在上海站稳脚跟,沈父已将老家浙江宁波的产业全部处理干净,所有的资金都注入了德利。十多年下来,好不容易闯出如今的一番天下,要让他顷刻之间全部撒手,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可是,要想全盘保住如今的德利,又是谈何容易。最重要的是,投入巨额资金的那几幢公寓,正在兴建之中。资金被套住了不说,而且就算是想现在马上脱手处理掉,也根本就不可能轻易找到买主。
与沈父沈母商量下来的结果,还是只有那一条途径才是最佳的选择―――续借贷款。如果,能办得到的话……
这条途径,不是走不通。钟昌隆已经给过沈谨玉提示。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更何况,像这种牵筋动骨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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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