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除了弁天堂之外,在岛的北面,坐北朝南地,有一座谷中七福神的神社,另外还有几座零星的建筑。沈夏莲站在小岛的正中,环视了一圈。
杉村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沈夏莲摇了一下头,说道:今天是头一回。
忽然,杉村指着浮在池面上的一片片油绿的小叶子,对她说道:你看浮在池面上的那一片片小叶子,你知道是什么叶子吗?
沈夏莲再次摇了摇头:不知道。
杉村笑了笑说道:这些都是莲花的叶子。
莲花?沈夏莲眨巴了一下眼睛。
杉村点了一下头:对,正是莲花。到了七月份,这里将开满一池的夏日莲花,就跟你的名字一样……
沈夏莲走向岸边,看着夜色中一池嫩绿的小圆叶,似是在想象着三四个月后,这里会有怎样一番不同的景象。
缓缓地走到沈夏莲的身后,杉村沉声问道:到了夏天,我们一起来看莲花好吗?
心中颤然一动,她微微地低下了头。夜色之中,波光闪动的池面,斑璘地,映照着她脸上红彤彤的羞涩。
倏然,沈夏莲觉得有一股温暖紧固的力道,环上了她的右臂。转过头去,她一不小心,撞进了他凝视着她的目光。
我们一起来!他再度开口,却已不是恳求,而是约定。
她失神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他顿时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池面上,轻柔地刮来习习的晚风,吹来了几片粉色的樱花花瓣,飘落到沈夏莲的发梢上。不假思索地,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替她挥落掉那几片花瓣。
她怔怔地望着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一低头,她掩去了眼中即将溢出的无限芳情。
看着她的神色,杉村还未闭拢的嘴角,又咧开了。从脖子上取下自己的围巾,他不声不响地将它围上了她的脖颈。然后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沈夏莲乖顺地点了一下头。
绕到弁天堂的背后,两人走上了一座白色的长桥―――观月桥,朝着不忍池的西岸走去。
与连接东岸的天龙桥不同,这座观月桥刚刚建成不过十年有余。明治四十年,召开了东京劝业博览会,博览会的会场,就设在了这不忍池的岸边。观月桥,就是为了这个博览会专门修建而成的。
自从建成这座观月桥之后,从天龙桥到弁天岛,再由弁天岛至观月桥,一根直线,横跨不忍池东西两岸,刚好把一个池面,切割成南北两半。
踩过一道道两侧的路灯投射下来的长影,两个人沿着桥侧矮矮的栏杆,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走着。
“立派な石橋ですね。”忽然,杉村听到身边的沈夏莲喃喃地说了一句。
(“这座石桥真漂亮。”)
“実はこの橋、石橋ではないんですよ。”杉村微笑着,看向一旁的沈夏莲。
(“其实,这座桥并不是石桥。”)
“そうなんですか?”沈夏莲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是吗?”)
“モルタル仕上げだけど、中身は木橋なんです。”
(“桥的表面上了砂浆。但是,里面却是一座木桥。”)
“へぇ~、てっきり石橋だと思ったんですけど。”
(“噢,我还以为是石桥呢。”)
这么长的一座大桥,又造得结构新颖,怎么会不是石桥呢?沈夏莲仍旧有些纳闷,这座观月桥,怎么看,都像是一座由白色的石头堆砌而成的石桥。
走到不忍池的西岸,两个人穿过一条街巷,然后向左拐弯,沿着大街,一路朝南走去。街道的左手是窄长的茅町二丁目,茅町二丁目的背后紧贴着的,就是不忍池。街道的另一侧,越过一排排的矮房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后面,东京帝国大学附属医院的几幢建筑。
一路往南而行,两个人慢慢腾腾地花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原本不到十五分钟便能走到的沈夏莲住宿的那座寮的大门前。
那座寮,名叫松涛寮,位于湯岛二丁目。从这里往南不远,便是她所就读的―――东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所在的湯岛一丁目。而从这里往北,就是杉村所就读的―――东京帝国大学所在的本郷七丁目。
站在松涛寮的门口,杉村恋恋不舍地不愿离去,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倒是沈夏莲先开了口:杉村先生,多谢你今天晚上送我回来。
听着沈夏莲有些客套的口吻,杉村的心中扫过淡淡的一丝怃然。他害怕,今日一别,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正微皱着眉头,还没想清楚该怎样跟她道别,从他们俩的身边擦过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只见这名年轻男子,迅速地瞟了他们俩一眼,然后走进了松涛寮的大门。
杉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问道:这里不是女子寮吗?!
沈夏莲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住在这里的都是留学生。一楼是男生宿舍,二楼是女生宿舍。
杉村的心中,还未曾压下那股怅然若失的感受,却已经被覆盖上了一抹浓重的焦虑。
此时此刻,一股粘稠的烦躁,正在他心底里徐徐地蔓延。终于,他再也顾不得脑海里不断闪过的踌躇,脱口而出,便向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沈夏莲一愣,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见她发呆,他又不紧不慢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他太过急切的热情,让沈夏莲有些措手不及。低着头,她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
看着面前的女人始终低头不语,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具体的日子:下个礼拜天,你看怎么样?
这个……。沈夏莲支支吾吾地,不置可否。
见她犹豫不决,他不禁有些着急了,便问道:下个礼拜天,你是否已经有安排了?
倒是没有……。她轻声应道。
他眼睛一亮,于是说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下个礼拜天早上十点钟,我来这里接你,好吗?
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干脆把日程给订了下来。
等了好半天,终于,他盼到了她的轻轻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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