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萼冷笑道:“欺负你?我不过是一时心软不想看你送命。就你那点子心思,被人撕碎了都不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吧,也能少给家里招些祸事。”说完也不理顾雨萝的脸色,吩咐众人不得违命,带着人走了。
却说第二日,顾雨萼忽被连氏叫了过去,说有事寻她。顾雨萼忙带着丫头就去了,进门便见大伯母杨氏与二伯母李氏都在,杨氏正在淌眼抹泪的。
见她进来,杨氏忙擦擦眼泪,道:“五丫头可来了,跟大伯母二伯母一块儿去看看你二姐姐,她素日肯听你话,你去劝劝她。”顾雨萼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何事。
连氏却道:“先不急着说。你跟你大伯母去,让明哥儿送你们过去,有话路上说不迟。我本来也该去,只是你大嫂子身子重了,怕就是这两天的事,家里不能不留人。”
杨氏感激地看了连氏一眼,知道她这是让顾宇明过去给自己撑腰,让人知道顾雨芙是有娘家兄弟的。
顾雨萼随着两位伯母上了车,后面一辆车坐着丫头婆子,顾宇明带着家丁骑马护送,一行人往杨府去了。
路上顾雨萼便听杨氏说起了今日之事。原来因天气暖和,吃过饭,顾雨芙便带着英姐儿到园子里玩,正好遇见杨家大嫂岳氏也带着三岁的儿子星哥儿出来,两个孩子便玩到了一处。
只是两个孩子一处耍虽是有伴,打架也是在所难免,一会儿工夫,星哥儿便看上了英姐儿手里的玩偶,竟是非要不可。那玩偶是当日顾雨萼送的,英姐儿喜欢的日夜抱着,如今见堂哥来抢,急得把玩偶藏在身后,死活不给。
那星哥儿也是娇生惯养的,平日里岳氏当着家,要什么从未有要不到手的,他本只是好奇,见英姐儿不给,反倒上了脾气,上前就要抢。英姐儿年岁虽小,却没随了顾雨芙的脾气,扭着就和星哥儿打了起来。两边奶娘竟是拉不开两位主子,又不敢使劲伤了谁,结果英姐儿就把星哥儿挠了,星哥儿当即哇哇大哭。
开始岳氏只在亭子里跟顾雨芙说话儿,见儿子哭了,便气急败坏地走过去给了英姐一巴掌,打得英姐儿一个趔趄,头便磕在了旁边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顾雨芙平日疼英姐儿如宝如珠的,见女儿满头鲜血,忙抱了英姐儿就往院子跑,一叠声叫人传太医。谁知没等到院子,顾雨芙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血染红了整条裙子。
这下杨府的人慌了神,太医很快到了府。英姐儿头上的伤包扎过后倒是无碍,顾雨芙却是惊怒之下小产了。太医只说身子伤得狠了,若不好好养着,怕是以后要孩子都成问题。顾雨芙醒来后就呆呆愣愣的,眼也不会转了,话也不会说,整个人就跟走了魂一般。杨家本还想瞒着顾府,顾雨芙的奶娘气不过,偷偷跑了出来送信,杨氏才知道了经过。
顾雨萼听了杨氏哭着说完,心中也针扎一般难受,也难怪顾雨芙缓不过来,两个孩子,伤了一个没了一个,哪个女人能受得如此打击?
等到了杨府,杨氏也不等人通报,带着李氏及顾雨萼便往顾雨芙的院子走,顾宇明也跟在后面。那门口的管事娘子见了,不敢拦杨氏等人,忙拦住顾宇明道:“表少爷还请留步,三少奶奶卧床,外男不好进去的。”顾宇明却不和她废话,只把眼一瞪,手已扶住了腰间佩剑。那管事娘子吓得手一哆嗦,忙退了回去。
到了顾雨芙的屋子,顾宇明便等在外间,杨氏等女眷进了屋。就见顾雨芙披头散发地面朝里躺在那里,听见屋里进了人,也不曾回头看看。
杨氏心中悲戚,却不敢在女儿面前哭,只得强忍着,坐到她床边,柔声道:“芙儿,娘来看你了。”
顾雨芙肩膀抽动了一下,却仍是不回头。杨氏又喊了她几次,却还是不见反应,杨氏无法,只得看向顾雨萼。
顾雨萼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回头对顾雨芙的奶娘问道:“英姐儿如今怎样了?”林奶娘擦了擦眼泪道:“小小姐倒是没大碍,已包扎好了,老太太抱了过去。”
顾雨萼点点头,到杨氏耳边说了几句话,杨氏想了想,便起身往自己母亲房里去了。过一会儿,果然杨氏抱了英姐儿回来,小小的人儿,头上缠满绷带,看上去甚是可怜。
顾雨萼抱过英姐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问道:“英姐儿疼不疼?”英姐儿还记得这位五姨,见她柔声问着,委屈地撇了撇嘴,哇哇大哭起来。顾雨萼又悄悄朝英姐儿道:“英姐儿喊娘,喊娘就不疼了。”英姐此时已会说些话了,边哭边叫娘,越哭越起劲。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顾雨芙在床上开始低低啜泣,慢慢也跟着放声大哭。听见她哭出声儿来,杨氏放下了一半的心,搂着她肩膀劝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顾雨芙转过身来,扑到了杨氏怀里,哭道:“我没用,我不配当娘!”杨氏霎时泪如雨下,轻轻拍着她,低声道:“说什么傻话,当了娘就是娘,你问英姐儿,你是不是她娘亲?”
顾雨萼忙把英姐儿送了过来,英姐儿见娘亲哭了,自己反倒止了哭泣,也学外祖母的样子,轻轻拍着顾雨芙的肩膀。
杨家大夫人闵氏听说杨氏来了,忙就赶了过来,进门便见她们祖孙三人抱在一起,脸上都挂着泪痕。闵氏忙赔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
杨氏心中怒火正盛,冷冷地道:“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来了还敢劳动你?不过是听见女儿让人欺负得要丢了命,紧赶慢赶过来,我们娘俩也好告个别。”
闵氏也暗悔平时不该太过惯着大儿媳妇。原见她爽利泼辣,里里外外都拿得起放得下,让自己省了不少的心,又是娘家表侄女,对她不免放纵了些,谁知却养成了个盗跖的脾气。
这边杨氏见闵氏只陪着笑脸并不还嘴,怒气稍微缓了一些,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道:“姑母这话我就不明白,谁欺负了三弟妹了?”说话间,就见一个身材瘦长高挑,打扮得端丽华贵的年轻妇人掀帘进来了,先朝屋内众人团团问了好,嘴角挂笑道:“姑母心疼女儿,我们杨家更心疼媳妇,您这么说,让我婆母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杨氏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巧嘴。英姐儿见了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喊着坏人打我。顾雨芙猛地抬起头,心中恨得不行,可她不会吵架,只眼睛冒火地盯着岳氏。
岳氏见了顾雨芙的眼神,心中也有些发毛,强笑道:“三弟妹也是,都做过一次娘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如今家里鸡飞狗跳的,这哪是过日子的法子?”
顾雨萼听她处处挤兑顾雨芙,忍不住道:“大表嫂是当得好家,只是我倒从未听说过,谁家嫡出的大小姐挨过打的。想是表嫂当女孩儿时学的规矩,与别的大户人家不同些。”
岳氏顿时涨红了脸,她当时确实是造次了。未嫁女孩儿是娇客,便是有了错,也从没人敢下手打的,就因为这个,太婆婆和婆婆那边也都恼了她。
杨氏见顾雨芙身子又开始发抖,忙扶着她躺好,宽慰道:“你先躺着,娘和你二伯母去老太太那里看看,一会儿再来。你五妹妹在这儿陪着你。”顾雨芙点点头,依言躺下了。
杨氏等人走后,顾雨萼便抱着英姐儿坐到了床边。顾雨芙见女儿的可怜模样,泪又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顾雨萼劝道:“这时候掉眼泪,小心以后眼疼。凡事往开了想,为了英姐儿,你也不能垮了不是。”
顾雨芙垂泪道:“我就是恨我自己没出息,但凡我能有你和大姐的一分气性,也不会连自己孩子都护不好。”
顾雨萼叹了口气,顾雨芙这性子要是不改,以后怕是还得吃亏,因问道:“你如今作何打算?大伯母与老太太能替你撑腰一两次,可不能替你一辈子。凡事都得自己立的起来才好。”
顾雨芙咬牙道:“原先你们劝我,我只不当回事,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不知道,英姐儿被打的时候,我那心就跟被挖了一样。我想好了,等英姐儿她爹一回来,我就要分家。这府里是她当家不假,我们也靠不着她什么。”
顾雨萼见她终于硬气了,也觉得欣慰,劝道:“分家一事,想来你便是提了也无用。老太太还在呢,哪能有分家的道理?真要想分家,也不是不行,得让她自己提,让她去闹。只是这事要好好谋划,你如今正病着,哪有精力跟她胡缠。反正二姐夫如今管着南边的生意,一年中倒有多半年在那边,不如你和英姐儿就跟了过去,一家子团聚。南边水土又养人,你正好调养身子。”
顾雨芙仔细想了想,道:“你说的对,就听你的,我这便让人给你二姐夫去信。我手里有嫁妆,南边也有我的铺子,你二姐夫又会打理,离了府里也过得好。”说着,立即就要起身写信。
顾雨萼忙拦住她,笑道:“也不急这一时,等大伯母回来,你再跟她商量商量,送信还不好办,让我四哥找人送去不就是了。”
姐妹两个这边又说了些体己话,那边杨氏并李氏回来了,杨氏眼圈又红了,显是哭过。顾雨萼忙过去悄悄问二伯母李氏事情怎样。
李氏轻叹道:“能怎么样,那岳氏是长房长媳,要当宗妇的,总不好面上处置,杨家的脸也没处搁。那货又泼辣,一个人当两个说,你大伯母也说不过她。如今就先收了她管家权,先让你大舅母管着,可以后还不是得交到她手里。”
顾雨萼知道这事也只能这样,杨氏虽是杨家女儿,可毕竟是嫁出去的,老太太护着也有限。那边顾雨芙已将要去南边过的话跟杨氏说了,杨氏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只等杨坚回来,再来和杨家谈判。
一时天色不早,杨氏虽不放心,也只好嘱咐顾雨芙别瞎想,跟李氏等一同回家去了。
刚进顾府,就见家中下人们忙来忙去的,顾雨萼等都十分纳闷。杨氏忙拉住个婆子问出了何事。那婆子慌着道:“秉大太太,可了不得,这一天乱得。大少奶奶一早就喊肚子疼,三太太忙叫了府里的稳婆看了,都说快生了,如今还在产房里。可谁知道,下午的时候又有人来报三太太,六小姐不见了。”
顾雨萼听大嫂已要临盆,心中正是又激动又着急,乍又听到顾雨萝跑了,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明明安排好了人,怎么还让她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