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雨萼忙问那婆子:“可使人去找了?”
那婆子摇摇头道:“三太太忙着大少奶奶的事,听了消息只让人先将秦姨娘看了起来,又叫大少爷找了几个可靠的人去寻了。”
顾雨萼点了点头,按说此事该三老爷顾微出面,可顾微最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只怕人找不到不说,还闹得满城风雨,连带着顾家女儿都没了名声。至于顾雨萝去了哪,十之八九是跟二王府有关系的。只是这节骨眼上,二王府恐怕明天就上路走了,便是不走,无凭无据,一个国公府也不敢到亲王府去要人。
顾雨萼此时也没心思去管她,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把她看了起来,也算仁至义尽了,因此便只带着人要去看嫂子文兰。
杨氏忙拦住她道:“你一个未出阁姑娘,那地方哪是你去的?先回院子等着吧,我跟你二伯母过去看看。”
顾雨萼脸一红,倒是忘了这世的规矩了,忙点了点头,带着丫头回院子,只对杨氏道:“我先前从一本医书上看说,饭食比参汤还长力气,若大嫂子吃力,不如让厨下做碗鸡汤面。”
杨氏知道她读的杂书最多,也就点了点头,与李氏一起去了文兰院子。
顾雨萼见那边没自己什么事,便叫绿如去叫那几个负责看守顾雨萝的婆子到玉梅苑见她,绿如领命去了。
回到院子不久,果然那几个婆子跟着绿如来了,进门便跪地请罪。这几个都是连氏用惯的老人儿,顾雨萼忙命她们起来,让绿如看了座。那几个人忙谢了恩,在凳子上坐了。
顾雨萼便道:“我知道你们几个都是靠得住的,必是出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才看丢了六小姐。”
地上一个婆子忙起身回道:“五小姐最是明白体恤,可不奴婢们也是无计可施。您走了后没多久,不知怎么秦姨娘得了信儿,带了人就来叫门。奴婢们遵着您的话儿不敢开门,那秦姨娘便骂骂咧咧地走了。谁知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三老爷就来了,带着几个小厮就要砸门。奴婢们哪敢拦三老爷,只好开了门。三老爷就让人把奴婢们都捆了,说以下犯上,都要打发了。后来还是老太太屋里的刘嬷嬷恰路过瞧见,这才保了奴婢几个下来。”说着,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顾雨萼无语,她确实没想到这茬,可不顾微要放顾雨萝,几个婆子哪里拦得住。连氏若是有空,倒是能镇服顾微,可偏巧赶上文兰临盆。顾雨萼思虑了一会儿,问那婆子道:“秦姨娘关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那婆子忙领着顾雨萼去关着秦姨娘的西院厢房。路上,顾雨萼猛地想起,问那婆子道:“陈姨娘可还在府中?”那婆子摇了摇头,道:“一早就被二王府接走了。”顾雨萼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怕是谁都救不了顾雨萝了。
秦姨娘被关在屋里,心中如同打鼓一般,女儿派人来找她的时候,她也犹豫过,可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撺掇三老爷把她放了出来,又悄悄把她送出了府。顾雨萝临走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她要和三姐姐一样,让她姨娘过上好日子。可秦姨娘的心却如此的忐忑不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雨萼进了屋,便见秦姨娘正数着手中的念珠,低头念着佛,听见人进来,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恐。顾雨萼到桌边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秦姨娘。秦姨娘如今已不再是她到这世上看到的那个模样,从一个娇俏袅娜的风情少妇,变成了眉头紧锁肤色蜡黄的半老徐娘。她心中叹了口气,这便是做人妾室的下场,色衰而爱弛,最后连个傍身的资本都没有。
秦姨娘见顾雨萼盯着她看,心中越发不安,忙跪地道:“五小姐您最是慈悲,您给太太求求情,饶了六小姐这一遭吧,她也是迫不得已。”
顾雨萼苦笑,秦姨娘如今还只担心着顾雨萝回来受罚之事,却不知道,顾雨萝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秦姨娘见顾雨萼笑得古怪,心中打鼓,就听顾雨萼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六妹妹她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今日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若能一字不差说给我听,或许能赶得及救她也不一定。”
秦姨娘惊得身子僵直,愣愣地看着顾雨萼,似乎不相信她说的话。
顾雨萼叹道:“你和六妹妹一样,只当我唬人。如今我问你,六妹妹今日出门,可是跟二王府有关?二王妃许诺了六妹妹什么,把她骗了出去?”
这话一出,秦姨娘立即如筛糠般抖了起来。顾雨萝临走可不是说是二王妃相邀的,说临走前送她到敏川侯府住几天,到时候让侯府老太太去求了三公主,由三公主出面去找皇上说,只说为了诚王子嗣,皇上自是没有不允的。
顾雨萼见秦姨娘犹豫,显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只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你若怕我搅了六妹妹的好事,那我便撩手不管就是了。”说着便要出房门去。
秦姨娘此时已是信了大半,忙把话一五一十说了。
顾雨萼听了且沉思,如今若去敏川侯府找人,十之八九是找不到的,依着陈家人的行事做派,怕是不到明天满京城就得传顾府走丢了未出阁小姐。事到如今,还是得悄悄地找才是,至于善后的事,还得长辈们决定。想到这儿,顾雨萼便命人依旧看好了秦姨娘,带着人去找顾宇明。
顾宇明此时也已听说了顾雨萝走丢的消息,他对这个庶妹没什么感情,也不甚当回事。见顾雨萼一脸凝重地来找他,忙问出了何事。
顾雨萼仔细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京城附近有什么人烟罕至,最适合毁尸灭迹的地方?”
顾宇明吓了一跳,道:“你这要做什么?女孩子家不得掺和这些事,便是谁得罪了你,你告诉我,由我去做就是了。”
顾雨萼噗嗤一笑,忙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原因倒是没说,她知道顾宇明向来不刨根问底。
顾宇明想了想,道:“京西有座山,山上到处是密林,甚少有人过去的。若是将人扔下崖去,怕是连尸首都难寻。”
顾雨萼听后思虑一会儿,道:“既如此,你便带几个靠得住的人去那儿看看吧,若能找到人最好,若是寻到尸首,便悄悄带了回来。”顾宇明点了点头,自去寻人办事不提。
顾宇明走后,顾雨萼便去了石老太君的福熙院。石老太君自定国公去后,身子便越发不济,一天里倒是有半天是歪着的,却仍不命小辈去侍疾,只说两下麻烦。
石老太君见她来了倒是高兴得很,一转眼几个孙女都要嫁人了,养闺女就是这点不好,越过越冷清,好在等出了孝,几个孙子便都改娶媳妇,到时候就又热闹起来了。
顾雨萼见祖母今天精神还好,便斟酌着将顾雨萝的事说了。顾雨萝此时怕是凶多吉少,究竟如何办好,便是连氏隔着一层,也不好决定,还是由石老太君决断的好。
石老太君听了前因后果,那脸上便如冰霜一般,半晌道:“能怎么办,便是人家没骗她,难不成她就以为可以从那敏川侯府出嫁不成?罢了,自作孽,怪不得别人。等明哥儿回来看看再说。若是寻了回来,便把她送到庄子上,好吃好喝的养到死。若是寻不到,便对外报了恶疾,过俩月建个坟头就是了。”
顾雨萼低头不语,顾雨萝如今下场,虽说是她咎由自取,可毕竟也和她有关,如今她这心里总是觉得堵得慌。可后悔倒是不悔的,二王府时时刻刻虎视眈眈,一副不达目的再不罢休的模样,若她不使这招釜底抽薪,什么时候又被他们算计了去也说不定。俗话说没有千年防贼的,再小心也有疏忽的时候,上次母亲连氏遇险,如今想起来她还心惊不已,要不是沈林泉出手,连氏再逃不出来的,谁知道二王府会不会重施故技,自己和母亲总不能不出门。
还没到晚饭时候,顾雨萼便想在这儿多陪陪祖母。祖孙俩正说着话,忽有婆子满脸喜色来报:“恭喜老太太,恭喜五小姐,大少奶奶生了,是个小少爷。”
石老太君刚刚沉着的脸立时笑成了花儿,扶着顾雨萼就要往文兰院子去。顾雨萼刚要劝,石老太君就摆摆手道:“这几步路而已,算得什么?你和刘嬷嬷一道扶着我就是了。”顾雨萼无法,只得扶了祖母出了屋子。
文兰院里的人都喜气盈腮,刚刚三太太已下令,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有功劳,每人多发三个月的月钱。众人见石老太君亲自到了,忙进去禀告,连氏杨氏等全都接了出来。
石老太君嘴角拢不住笑,忙让众人都回屋,自己急急地往文兰屋子,要去看第一个重孙。顾雨萼在旁也早等不及,她一向喜欢孩子,更何况今天生的这个是她亲侄子。
文兰看上去虽疲惫至极,面色倒是还好,见顾雨萼进来,笑道:“还是你说的管用,我狠狠地吃了好大一碗老参鸡汤面,果然比含人参觉得有力气,这不没一个时辰就生了出来。”
顾雨萼哪有空理她,早凑过去看侄子去了,就见那小子又红又皱,看不出好不好看,只是那鼻子像极了顾宇璋。
石老太君也不命人扶着,坐在屋内软椅上,抱着孩子不撒手,左看右看的看不够,半晌忽道:“若是国公爷还在,能给重孙娶个名字多好。”说着,便要落泪。顾雨萼想到祖父枉死,心中也针扎般难受。
连氏忙劝道:“便是老太太取名还不是一样?这孩子还没小名儿,您最是福寿双全的,就先取个小名儿叫着吧。”
石老太君本性刚强,刚不过一时忍不住,如今见儿媳相劝,忙笑道:“可不是,大名留给他爷爷他爹,小名不用他们。我看这孩子又强又壮的,小名就叫强哥儿吧。”众人忙都赞好。
顾雨萼正也想着抱过孩子看看,就见紫苏进了来,朝她使了个眼色。顾雨萼便知道顾宇明回来了,忙指了一事先出了屋,去了顾宇明书房。
顾宇明还没换衣服,身上袖口后背都破了好几处,顾雨萼忙问他可有受伤。顾宇明摇了摇头,道:“到处都寻了,尸首倒是有一个,只却是个男的,看上去是个小厮的模样。旁边就只找到了这个。”说着,从袖中拿出支珠钗。
顾雨萼拿过来细细看过,可不就是顾雨萝戴的那支,绿如曾说过是顾雨芊送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