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顾名思义,惑情之蛊。
司徒文昊五岁的时候,他娘带着他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身材高挑瘦弱,一席雪白的儒衫,翩然若神袛。虽然身为男子,却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淡然冷静的眸,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而最为独特的,那个人竟然是满头的银发……模糊了性别,也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年仅五岁的司徒被惊呆了,他还不懂得男女性别所为何物,所见到的人也只是些府里的丫鬟家丁,所以在他幼小的心里,他的娘亲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可是那一天,却彻底打破了他一直坚持的小小信念,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娘亲更加美丽的人……
从那以后,那个人便成为了他的师父,带着他隐居在不知名的深山之中,教习他幻蛊之术。
犹记得娘亲的不舍和心疼,但是小小的司徒却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兴趣和希冀,还小大人般的安慰娘亲不要担心,他会和师父认真学习,然后尽快回到娘亲身边。
司徒印象中的师父从来都是淡漠的,无论遇到任何事,脸上都不会出现过于强烈的表情,偶尔笑一笑,却也是对着他养大的那只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的雪狼。
那只雪狼,叫“幽”。
司徒在深山中十年,和师父朝夕相处,每日熟识和采摘各种奇花异草,捕捉珍禽猛兽,还会寻找一些罕见的毒草毒虫用以做引。
幻蛊之术不同于巫蛊之术的邪气,相反却有种出尘的灵气,修习者必须清心寡欲,才能冲破层层阻碍最终练到最高境界。
但也终究是偏门,有着可以魅惑世间任何生灵的能力,却也有着无穷的危险和阻碍,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其反噬和控制,九死一生,甚至生不如死。
司徒的师父总会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平静的望着他,沉默。
他总有种感觉,师父看的仿佛并不是他,而是透过他的什么。
其实他曾对自己父母的做法十分的不解,为什么要他小小年纪就要离家离开父母?但是他也从没有埋怨过,因为师父对他很好,还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全部传授给了他。
记得师父对他说过,师父并没有修到幻蛊之术的最高境界,因为当年未能堪破世间情爱,终是毁了一世修行,一夜白头。
他还说,如若司徒可以最终越过那道屏障,有缘修得正果,也算了却了他今生的心愿。
尘世终究繁杂污秽,繁华亦如过眼烟云,若能摆脱七情六欲之苦,换得一世逍遥自在,也不枉费他一番栽培的苦心。
当时的他,并不理解师父话里的意思。
虽然也渐渐养成了淡漠清冷的性子,也习惯了和山间花草鸟兽作伴,但是对于外面的世界,却也充满了猜测和好奇。
终是在他十三岁那年,少年热血,忍不住对娘亲的思念,扰乱了心,不幸走火入魔,中了幻蛊的反噬,在体内形成霸道的剧毒。
也许,司徒本就不属于那个干净清澈的世界,他最终还是步了他师父的后尘,断了修行。好不容易被师父从鬼门关拉回来,却也去了半条命,全身的毛发都变了颜色,一身武功尽毁,连眼眸和唇色都随之改变了。
还好就是师父传授的幻蛊之术还保有三四成在,只是每每运用起来,眼眸便会变换颜色,全然不像师父那样,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直到将对手置之死地,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杀其于无形。
而且,这蛊毒着实厉害,从那时起,他的体温便渐渐低了下来,而每当初一十五毒发之时,体内又开始燥热难耐,肌肤外汗流不止,但碰触上去,却冰凉如雪。
终于在一天,师父告诉他,这毒,也并非无解。
也是在那一天,司徒第一次见到师父无奈的叹息。
幻蛊之术练就之时方法独特,而其反噬之毒的解法,自然也非常理可寻。
水女,即为水年水月水日水时水地出生的女子,只有此水性女子的特殊体质才不会受司徒体内剧毒的影响,而与其孕育出新的生命,那毒便随之转移到胎儿身上,经过水女怀胎十月的净化滋养,连那胎儿的毒,也会全然消失,且此子从此拥有百毒不侵的体制。
但是,世间这种生辰极其巧合的女子,何其罕见?也许几千年,都难出现那一个。
师父叹息,也许司徒本就该属于世俗凡尘,他有着他自己的人生,是他不该强留他于自己的身边,掩其风华,而最终得此结果,终是他太过执拗贪心了。
当时的司徒,并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说。
于是,在司徒十五岁那年,师父将他亲自送回到父母身边,告知他虽幻蛊之术只剩四成,却也足以他成就一番事业。如若某天有幸遇到水女,便是他命不该绝,但机缘只有一次,好事一般多磨,福祸必定相依,唯有情蛊的帮助,才能助他逃过此劫。倘若错失良机,那便只能说是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了。
可是,是蛊便有毒,情蛊独善催|情连心。
对于水女而言,有了百毒不侵的胎儿的庇佑,在胎儿出生后,蛊毒自然消除。如若不然,蛊毒难解,此女便终生无法再对他人动情,蛊毒攻心,生不如死,无子无后,郁郁而终。
而对于下蛊者,一旦受蛊者伤、痛、病、死,都会有所感应,相应的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子蛊有三,九九八十一天成熟。如三次都不成功,蛊母死,则下蛊者减寿五年。
但对于身体已然受创如此的司徒来说,若不动用情蛊留住水女,那便活不过三十岁;如果催发情蛊三次都不成,母蛊一死,他也必死无疑。
所以,情蛊,定要慎用。
这是师父临走的时候,对他的嘱咐。
……
幽幽的收回沉浸在遥远记忆里的思绪,司徒文昊抬手轻擦了一下额上再次密布的汗珠,唇色愈发的淡了。
只有控制自己的意识去想别的,才能使他暂时忽视掉心口处那锥刺般的痛楚。
他本是高挑的身体蜷缩在精致的雕漆红木床上,背对着外面,锦被及腰,褐色的长发铺散一片,隐隐可见他发丝后略微颤抖的脊背。
床幔层层垂下,掩盖住了里面的景象,却骗不过身在暗处却近在咫尺的水沫。
她满脸满眼都是焦急和担忧,冷汗直流,只想着要是那受折磨的人是她自己就好了。
“公子,可好些?”
过了好半天,里面才传来虚弱却依旧清灵的声音,“过……去了,她没事……”
见到床上的人的身影似乎真的舒缓了些,不再如先前那么僵硬了,水沫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点。
“情蛊日渐成熟了,既然她并非水女,公子也要想个法子破了那女子身上的子蛊才是。”
但是,久久的,里面再没有传来任何话语。
只余一声飘渺的,似有似无的叹息,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