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数占优时,团体操或是组字什么的,都很震撼。
——水玥颜呓语录
玉螭以农立国,历代帝王皆重农桑之事,遂于每年初春时分举行皇帝亲耕、皇后亲蚕的仪式,旨在鼓励农桑,体恤黎民,轻薄赋役,亦为天下兴农之表率。
只是,孟玄胤登基以来,宫内未设皇后,若由贵妃主持行此仪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之感,因而亲蚕大典一直由皇太后贺兰琴心主持。
如今皇太后身体微恙,恐不能出席此次的亲蚕大典,宫中已然传出消息,皇太后已经下懿旨由德贵妃代为主持。
此消息一经传出,京城士民纷纷议论。毕竟,德贵妃距离皇后仅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遥,只怕就是等待德贵妃诞下皇嗣。如今,亲蚕大典交由德贵妃主持,难道这是立后的前兆?因而,有不少人打听亲蚕大典的日子,想一睹未来皇后的绝代风采。
到底有多绝代,裴惜言一点都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只有礼部指派的教引嬷嬷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柳府。
“柳夫人,亲蚕大典乃是国之大典,更是外命妇的无上荣耀。所以,你一定要怀着虔诚的,感恩的心。”宋嬷嬷的表情很慷慨,很激昂。
“嗯,感恩的心。”裴惜言托着下巴,懒懒地应承着。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好困。若是能抱着被子悠哉悠哉的睡个回笼觉,该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可她不能打盹,否则,又会被罚抄女诫。
啊啊,宋嬷嬷是这么说得,“女诫只是给了女子一条路,一条看似严苛却可以自保生存的路。女子若不自诫,以何立足?女子若是不守礼教,那是没有活路的。”
可是,这和打盹有什么关系?难道打盹的人就没活路了?那么,睡觉的人岂不是都该千刀万剐?
“柳夫人,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宋嬷嬷凌厉严肃的目光,像小刀子一般从裴惜言的身上刮过,要是能以眼杀人的话,估计裴惜言现在早已经成了片状生物。唔,可惜她不是蚯蚓,没有那种断成一只足球队还能复原的强大能力。
“以前建元城有一位金夫人,聪颖美丽,贤淑典雅,只因她在亲蚕大典之前没有好好学习规矩,所以在亲蚕大典上胳膊稍微举得高了些。别看仅仅是这么一桩小事,放到亲蚕大典上,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以至于,她的夫君不得不休弃了她。那位金夫人委屈满腹,只能回娘家。可是娘家人却以她清名已坏且已出嫁为由,不接纳她,最后无法,那位金夫人只能悬梁自尽。”宋嬷嬷说完话,慢悠悠的品完一口茶水,心想:这下她总该怕了吧!
忍耐忍耐,她是一个有素质有修养的人,裴惜言安慰着自己。那张嘴张张合合,没完没了,等等……
裴惜言开始认真地琢磨着宋嬷嬷讲得这个故事,然后,发自肺腑地对宋嬷嬷说,“妾身明白,还请宋嬷嬷再演习一遍亲蚕礼仪。”
宋嬷嬷心中甚是欣慰,这位柳夫人虽然举止粗俗,总算还有几分悟性,倒也是个能调教的。她站起身,走到花厅正中,刚要开始演示,却被裴惜言打断。
“红绡、绿珠、芸儿、蔻儿、莺儿、蓉儿、芳儿,你们拿着尺子。宋嬷嬷走出的每一步都要量,宋嬷嬷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落下也要量。还有,宋嬷嬷跪倒时,身子的高度要量,宋嬷嬷俯下身去,身子的高度还是要量。总之,一举一动,全都用数字列出来。”
宋嬷嬷看着七八个侍女围在她身边,有得手里拿着量衣的尺子,有得手里拿着笔,不由得茫然道,“柳夫人,你这是……”
裴惜言严肃道,“宋嬷嬷,是您说得啊!那位金夫人不过是在亲蚕大典上胳膊稍微举得高了些,结果就落得个被夫休弃悬梁自尽的下场。这么悲惨的结局,妾身可不希望重蹈覆辙。但是,这胳膊稍微举得高了些,是多高?既然有人举得高了些,自然也有人举得低了些,可是,这低了些又是多低?”
“这……”
“还有,亲蚕大典上,各位夫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您说双手平举在额头,可是额头这么宽,到底是发际处?还是眉间?”裴惜言以严谨的态度认真地问着,“红绡,刚才你们也在花厅,如何行礼你们也看见了,来,给宋嬷嬷演示一番。”
“不……”
“宋嬷嬷,您就当她们是各位夫人的替身。可是您看看,因为高矮胖瘦不同,就算是轻移莲步,也还是有不少的差距的。停!”裴惜言手一挥,指着那几个侍女道,“您看看,才走了几步,就乱成这样。若是在宫里还好,地砖一块块的,总还有个准绳。可是,举行亲蚕大典的地方在田野,别说是地砖了,就是一条线都没有。”
“的确……”
“所以啊,为了不让金夫人那样的悲剧重演,妾身决定,记录下您的一举一动。您一步迈一寸,妾身就一步迈一寸,您胳膊抬十厘,妾身就抬十厘。”
“嗯……”
“为什么古人要设定度量衡呢,就是为了在日常生活中统一啊!什么是礼?礼就是标准,就是让人可以遵循的,有如律法一般的标准啊!”
“唔……”
“您想想啊,若是在田野上,几百名外命妇,一抬手,唰,齐得像一个人,一抬脚,唰,齐得像一个人,一跪下,唰,齐得像一个人。那将是怎样一个壮观的场面啊!千百个,都化为一个人,那将是怎样的虔诚,又是怀着多么大的感恩的心。若是让围观的百姓看来,又将是怎样的鼓舞人心!”
“好!”宋嬷嬷眼睛一亮,“柳夫人说得极是,老身这就回礼部,定要在天黑之前将规矩用数字标出,这样,我们好教,你们好学,大典上又整齐划一。哈哈哈,到时候,德贵妃娘娘一定是极满意的。”
“是啊是啊,别说是德贵妃娘娘了,就是皇帝陛下看了也一定是极满意的。到时候,只怕宋嬷嬷就要高升了。”
“借柳夫人吉言,老身先告退了。”说着话,宋嬷嬷行礼退去,动作之迅速让人叹为观止。
“哈哈哈哈……”裴惜言看着宋嬷嬷远去的身影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小姐,您这是?”绿珠困惑地看着她,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四个字——莫名其妙。
裴惜言摆摆手,继续笑,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天啊,不会让她在玉螭国弄出个什么检阅方阵吧。想起军训阅兵时甩头敬礼还有正步,再想想各位夫人按品级大妆高举一只手臂摘桑叶……
“哈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好笑啦,想起刚才,宋嬷嬷那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她却是故作深沉忍到快要吐血,裴惜言更觉好笑。
绿珠挠挠下巴,看了看红绡又看看芸儿,“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我怎么没看见?”
“什么好笑不好笑,快把我头上这堆累赘摘下来,真是沉死了。”裴惜言长吁一口气直起腰,心想:多亏她将宋嬷嬷忽悠走了,否则,顶着这堆金灿灿,跪,拜,起,跪,拜,起,当她关节是假的啊!再拜,再拜,她就嘁嘁咔咔变成汽车人了!
换了身青衣,找了条丝带随意将头发束起,裴惜言抬脚就往外走。约莫走了四五步,突然停下来,对跟着她的人说道,“我自己去外面遛达遛达,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不用跟着了。”
“小姐,这怎么行。”红绡连忙劝道,“如今您已经是四品郡君,出入都是要坐厌翟车的。”
“我脑门上写着四品郡君呢?”裴惜言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绿珠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
“规定郡君出门的时候,必须鸣锣开道?”
红绡摇摇头,“没有。”
“不坐厌翟车我就不是柳夫人了?”
红绡和绿珠异口同声道,“那怎么可能,您当然是。”
“所以啊,腿腿有什么不可以的?”总算还记得带上帏帽,裴惜言笑嘻嘻地从红绡手里拿走钱袋,一边摇晃着,一边听着里面金属撞击的美妙声音,哼着奇奇怪怪的小曲出了府门直奔西市。
“小姐……”绿珠看着裴惜言潇洒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偷偷跟着好,还是光明正大的跟着好。
红绡犹豫了片刻,只得去找汝嫣错。
“我爱逛街,啦啦啦,我不爱花钱。我爱遛达,啦啦啦,我还爱吃饭……”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街边喧哗热闹的酒肆,看着天空高飞的鸟儿,裴惜言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感慨万千。她这才在府里学了几天的规矩,就已经受不了了。想想在皇宫里生存的那些女子,啊啊啊,悲催,啊啊啊,可怜。“亲蚕日啊赶紧到,揪了桑叶喂宝宝,对了,我要揪几片来着?”
哎呦,忘了。
这个……
反正有一大堆的诰命夫人在,她肯定是在郡君的队伍中,人家咋样她咋样呗!想到这里,裴惜言又转忧为喜,“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嗯,这个是很有道理滴!”
只是,自从柳天白胜任吏部侍郎之后,什么自由啊,什么悠闲啊,全飞了,就像是长着翅膀的天使,扑棱棱,全飞了。
看着街边嬉戏的孩童,是羡慕,是嫉妒,是憧憬,她自己也说不清。当然,吃串糖葫芦还是可以滴。
“老伯,来一串糖葫芦,要糖最多的,山楂最小的。”裴惜言摸出几个铜子交给街边卖糖葫芦的老伯。
老伯笑呵呵地收了钱,言道,“小姐,您自己挑吧。”
“嗯,这串不错。诶,这串也不错。哈哈,还是这串看着有胃口。”
“一串够吃么?”
“够,当然够。吃多了会倒牙……”裴惜言慢慢转过头,愕然地看着汝嫣错,“诶,你也逛街啊!”
汝嫣错淡淡一笑,“小姐也是逛街么?”
废话,不是逛街,难道是遛食儿?
裴惜言心里碎碎念着:他没看到我,没看到,没看到……无限循环中。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刚盘下来的酒楼?”汝嫣错淡淡问道。
裴惜言又掏出几枚铜子递给老伯,“再来一串。”
接过两串红红的甜甜的糖葫芦,裴惜言笑盈盈地分了一串给汝嫣错,然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唔……酸……”她拧弯了眉毛,掩着口小声叫道。
汝嫣错断然拒绝道,“小姐,这些东西是孩子吃得。”
“山楂怎么会是小孩子才能吃得呢?化饮食,消向积,廉践疾饮,感满吞酸,滞血缔胀不是都靠它么?再者说,做饭的时候,虽然不是每道菜都用到糖,但是,糖是不可缺少的佐料啊!”
汝嫣错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半晌说不出话。
讪笑,裴惜言想,出个门吃个零食都能被人碰到,想说贿赂贿赂人家吧,人家还不领情。唉,瓦片心碎了,碎在风里,飞走了。
汝嫣错看着她沮丧的模样,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好甜。”
“诶?”裴惜言猛然抬起头,都是她挑的,外型什么的也差不多,怎么她的就很酸,他的就是好甜呢!太不公平了!
汝嫣错默默地看着裴惜言羡慕妒忌恨小脸,嘴角微弯,噙着一丝笑意,奉上一包腌渍的杏脯,以及两包刚出炉的糕点。
“呀!你真是好人!”裴惜言欣喜地捻起一块松子糖放在嘴里。
这样就是好人么?那天底下只怕都是好人了。淡淡的笑容荡漾在汝嫣错唇边,“小姐,这串糖葫芦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那怎么行!别看只是一根小小的糖葫芦,也是老伯费力做出来的。再说,浪费粮食的都是坏人。”
哦,原来坏人的定义是这样。看来,天底下的坏人还真是不少。“小姐,城北新开了一家琅玥坊,据说那里的白糖糕、木樨糕、栗子糕味道都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当然要试。不过我对此保持怀疑!因为我发觉,你做小点的手艺当真是越来越好了。”裴惜言笑嘻嘻地捻起一块核桃糕,小口地咬着,“尤其是昨天做得千层酥,嫩黄的蛋浆包裹在薄如纸的层层酥皮之中,咬一口,当真是松软嫩滑。”
“比之小姐的手艺,还差得太远。”汝嫣错半垂了眼眸,怔怔地看着她腰间的玉佩。黛绿的穗子甚为雅致衬得暖玉更加晶润通透,压袍子虽好,却少了几分清绝。
裴惜言顺着汝嫣错的视线,也看了看自己的玉佩,而后又瞧了瞧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缨穗,笑道,“说起编结的手艺,比之汝嫣先生,我差的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小姐若喜欢,拿走便是。”汝嫣错将缨穗递给她。
这个……
裴惜言看着自己全都被占满的手,糖葫芦,有;杏脯,有;糕点,有。然后,她要用什么来接?脚么?
汝嫣错微微一怔,恍惚间,彷佛看见一个清秀的小小孩童,也是这样满手东西,然后郁闷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过他手里的缨穗。心底闪过悲哀的思念,绝望的孤寂,还有莫名地满足。眼前的这个人在无意间,触动了他内心最为隐秘的柔软角落,一个他以为早已经掩埋甚至根本就消失了的角落。
留在她身边,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忍不住伸出手,他笑着,手指一捏,腕一转,竟是扯下原本的穗子,将他自己编好的缨穗替她系上去。
大街上,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玄衣白发的男子俯身替娇小的青衣女子系上缨穗,说不清是为什么,这样的举止,率真体贴却不做作。
裴惜言垂首看着他瞬间系出的繁复的绳扣,不由得赞叹道,“对你,我真是佩服极了。”
“这样就佩服极了?”轻咳了几声,勉强止住笑意,汝嫣错一脸无辜道,“那我以后是要再努力些让小姐崇拜我,还是该懒惰些,让小姐只佩服我就好?”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所以,还是多多努力的好。”裴惜言浅笑着,“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能人,只是我们不曾见识过罢了。”
“如此说来,我已经开始期盼了。”汝嫣错也淡淡地笑出来,“各式各样的人,繁芜复杂的事,才是真实的人生。”
“错啦。”裴惜言的头略微扬起,嬉笑中带着几分认真,“平凡人,平凡事,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温煦的阳光,斑驳的树影,热闹却不嘈杂的街市,裴惜言和汝嫣错缓缓走着,看着,倾听着。
人群,或近或远。
倏忽,酒香四溢。
裴惜言站定脚步,扬眸看着酒肆的匾额——冷泉横波,“名字倒也雅致,汝嫣先生,就在这里用午饭吧。”
汝嫣错看着她,略微想了想,“小姐,白日里喝酒,不好。”
“浅尝辄止罢了,倒也不会醉人的。”裴惜言轻笑,拽着汝嫣错的衣袖就往里走,嘴里甚是利落地说道,“反正柳天白不在,我自然乐得逍遥。再者说,没人管的好处就是,想吃吃,想喝喝。”
小二上前招呼道,“二位客官,一楼客满,请上二层!”
二楼上确有四五个闲桌,可汝嫣错看着那些喝酒闲聊的客人甚是不满,“有没有再清净些的地方?”
“有!楼上还有雅间儿,保证二位客官满意。不过这价格么……”
汝嫣错也不多话,只是扔了个小银裸子。
“诸位再请高升一步!”本来这也是让人的客套话。要不是熟客,谁也不能直接就把人拉到最贵的单间儿不是?只是这位玄衣白发的公子出手这么大方,就算是受点气,也没什么
“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是咱们建元城本地人。”小二推开雅间的木门,将他们二人让了进去。
“是啊,我们路经此地,贪看京城的恢弘壮丽,忍不住多留几日。”裴惜言摘了帏帽,倚在窗边眺望着,半晌,笑道,“小二,你这里可有上好的陈酿?”
“有!小店最出名的就是三十年陈年的上好花雕。”
裴惜言转过头,浅笑道,“来壶酒,再上几碟你们店里拿手的清淡小菜。”
谁知,店小二怔怔地伫立在原地,许久,都未曾回话。
汝嫣错侧着身体挡住他的视线,眉宇间尽是冷酷和严厉,“将你们店里拿手的菜每样都上一份,再拿一翁好酒,一壶好茶。”
小二这才回过神,连声道,“两位客官稍候,小的马上就送来。”
看着他离去,汝嫣错认真劝道,“小姐怎可在外人面前随意摘下帏帽。”
裴惜言轻嗅着空气中浓郁的酒香,浅笑道,“出门在外的,哪儿那么多规矩,不过,特地来这里吃饭,是因为这里招揽客人的手法很有趣。”
“小姐说得是酒香?”
“正是如此。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陈窖一开香千里。你说,这里的客人有多少是因为这酒香,忍不住走进来的?”
汝嫣错想了想,“陈酿倒是不难找,只是这样的手法他们用过了,‘仁和居’再用就不新鲜了。”
“谁说我要用在‘仁和居’了。”裴惜言托着下巴,轻笑着,“‘仁和居’现在的口碑就是它招揽生意的手法。我想得,是脂粉铺子,而且,要做就做那种能轰动整个建元城的。”
汝嫣错的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轻笑,“我很期待。”
“所以说啊,亲蚕大典什么的,快举行吧!要不,所有时间都要花在跟着教引嬷嬷学习礼仪上了。”裴惜言趴在桌子上,极为郁闷地念叨着,“今日算是逃过一劫,明日呢?”
汝嫣错眼睛里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讥诮沉吟,“如果小姐不想见她,我可以杀了她,让她变成疯子,或者是重病缠身卧床不起。”
裴惜言仰起头看着他,片刻之后,突然噗嗤一笑,脸上灿烂地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倒下一个宋嬷嬷,还有张嬷嬷,王嬷嬷,赵嬷嬷,周嬷嬷,甚至是千百个嬷嬷站起来。”
“那就都杀了。”
“你很闲么?”裴惜言柳眉微拢,眸底划过一丝嗔怨,“我新画好了不少样子,赶明儿你拿着图样去找人照着做出来吧。还有,要用的那些花啊草啊什么的,每样都不能少。”
“小姐真打算让那个叫芸儿的丫头到脂粉铺子里来做事?”
丝带从发梢无声滑落,绸缎般顺滑的墨色长发随风飞舞,裴惜言轻笑道,“比起柳天白的声誉,一家小小的脂粉铺子又算是什么?再者说,她只是做事,仅此而已。”
“在腐朽的阴暗角落里缓缓绽放的黑色曼陀罗……”汝嫣错弯腰拾起丝带,修长的手指撩拨着她的头发,带着灼热的温度慢慢地滑过她纤细的脖颈,将垂顺的发丝总拢在一起,分挽成六股,编好后用丝带固定。
裴惜言听到他这样阴冷的声音,不由得一怔。
“西市有这么多家店,却偏偏挑中这一家。”汝嫣错黑色的眼眸就像是幽暗林间的一股冷泉,深沉的声音中透着一抹凄凉却又尖锐的讽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一点点啮咬着,声音低哑诱惑,“看来,只能毁了它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