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船撞桥头自然沉 > 第六章 睚眦必报(下)全文阅读

“话是没错,可……”陈保长也知道这王善宝家的好赌,又使银钱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在升平坊这一带,可谓是最心狠手辣的私赌坊。

裴惜言随手拈起桌上一个骰子,然后抄起一个茶盏拿底用力一碾,骨屑四溅,可她却毫不在意地抖抖衣袖,指着汩汩流出的银色液体道,“灌上水银就所向披靡了?还要我再揭你们的猫腻儿么?流氓再多,可眼下这屋里院外的,有多少人被你们坑过骗过啊。依我看呢,老老实实去官府认罪才是正途,否则,被扒皮拆骨吃肉喝血……都是轻的!”

王善宝家的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知道柳家小娘子最好面子,可自从上输了一笔大的之后,就再没来过她这儿。前几日听人说柳家小娘子生病失忆,王善宝家的便以为这头好骗的肥羊又能让她捞上一笔,便联络了上回那两个一起和她出千的婆子,暗地里合计着再赢座宅子才是妙呢!更何况,在柳家看到的那副赤金头面还真是漂亮,连她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看着都心动。

谁知道,竟落个鲁班门前玩板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只裴惜言一洗牌切牌,王善宝家的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结果,一圈都没玩完,王善宝家的连带和她一起出千的两个婆子,不但把以前赢得东西都吐了回去,还倒贴了价值几千贯的财物。最后,为了翻本,连胳膊腿儿都狠心压上。

可最后那把,最后那把……若是让她拿到绝张,可就是咸鱼翻身,反败为胜。王善宝家的心里暗骂老天不公,可嘴里,却不敢再嘟嘟囔囔。

没办法,那柳家小娘子太恐怖,一个不顺眼抄起凳子就往人身上轮啊,而且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无论她们如何哭闹,她的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且她笑得越是柔良被她殴打的地方越疼。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她那早已过世的死鬼男人。这家若是有个男人在,何至于如此,她何至于被一个小媳妇打成这副有苦说不出的惨样。

裴惜言听着王善宝家的高音低音跳跃连转延绵不绝的大哭,脸上的笑意重又绽放,当真是温暖如春风。

另外两个抽泣的婆子见状连忙拽拽王善宝家的衣袖,开玩笑,这小媳妇不笑则已,越笑下手越狠,她们可不想再挨打了。

芸儿看得满头雾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惜言姐,你把她们都赢了?”

“好像是这样。”裴惜言的声音听起来谦逊之极,但她清冷透彻到底的眼眸却闪着凌厉的杀气,姣好的五官上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怎么可能!”芸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王善宝家的,“她们三是咱们这几条街上耍钱最厉害的了!”

裴惜言见陈保长已经在那些血书上签字画押作保,俏颜泛着讥讽的冷笑,“很简单,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芸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一会儿还请您陪我去官府备案。”裴惜言将几张纸收在袖中,抬头见芸儿还没想明白,也就好心的为她作答,只是清冷的冰色黑眸散发着无尽的寒气让芸儿忍不住一抖,“我是人。”

说完,抬脚就走。

过了好半天,围观的人群中才有人爆出一句,“骂得好!”

好你个头!

裴惜言心中就像填了一百万吨炸药,她咬牙切齿地想,现在她就是从地狱来的勾魂使者,谁要是活得不耐烦最好利利索索地往她的炮口上撞,正好为地狱多添几匹牲口。是蒸是炸是煮,随便;是上刀山是下火海是抱炮烙,随便!

但她发誓,第一个死的绝对是柳天白那个笨蛋。

他爱一个赌鬼是他的事,可他将这些事瞒着她就是她的事了!哼,真是谢谢他的信任了,这份感激之情浓烈到她现在就想抡板砖爆他的头。

不,如果可以,她应该先掐死那个叫『裴惜言』的蠢蛋。

什么?灵魂是死不了的?好,那她改用黑魔法召唤恶魔吞噬了成不!

什么?这里是东方,没有黑魔法。好,妖怪总有吧,拿去炼丹总成了吧!

什么?天子脚下,既有佛门高僧坐镇,还有类似天师国师之流的道士在,那些个歪门邪道想都不要想。

喵喵你个喵喵的,她掐死她自己总可以了吧!

什么?佛祖说,自杀乃是首恶,有违天道人和?

喵喵你个喵喵的,她还没投诉系统错误,把她送到这个鬼地方呢!

什么?找上帝请按1,找佛祖请按,找真主请按,找阎王请按4,找撒旦请按5,人工服务请按9。

好,9就9。

什么?有关部门的知情人士透露,因为线路经常堵塞,根据砖家叫兽的建议,暂时停止开通此功能,请按*重新返回菜单。

……

喵喵你个喵喵的,全都去死!

裴惜言奋力地揉搓着面团,发狠地砍着案板上的肉。

如果柳天白不是混蛋,那么,他就是个蠢蛋。但是,好吧,这与她无关。

如果『裴惜言』喜欢赌博,干嘛不好好练练牌技,至少那三个出老千的婆娘,其实牌技烂的很。但是,好吧,这与她无关。

问题是,为什么是她好死不死的穿越,而且是穿越到一个热爱赌博甚至把自己房子都输了的赌鬼身上。

她水玥颜不好赌,不好烟,不好酒,所有可能会引起不良癖好的事情她都不好。她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说过目不忘有点夸张,但是,她就是那种会过目不忘的那种人。

现在,她心底里存着许许多多的愤懑,许许多多的牢骚,许许多多的不安。所以,活该有人倒霉撞倒她的枪口上,活该有人被飓风扫到,反正人人都会倒霉……

对!她水玥颜最倒霉!

菜刀在哭泣,案板在咆哮,最想骂人的是案板上的肉,从块到条到丝到丁到茸,它容易嘛它!不就是吃么,煎炒烹炸随便,反正都这样了,可是,可但是,但可是,至于这么狠戾残暴么?

芸儿和他娘从厨房门口经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也变成案板上的肉,别说是肉茸了,都快成肉泥啦。

“惜言?”从翰林院回来的柳天白奇怪地看着裴惜言将案板上的菜剁得都流出了绿色的菜汁,轻声问道,“今晚是吃菜糊么?”

“菜糊……”冷锐的优美薄唇缓缓的说出冰冷的低语,而那温度微冷的修长白皙手指,遽然收进。优雅的把闪着寒光的菜刀钉在案板上,裴惜言娇美纤柔的小脸上,闪烁着愤懑。她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柳天白,冰冷的话语从她齿间一字一字的迸出,“我这儿还有脑浆子呢,你吃么?”

“咳咳……我还有公务,你忙,你忙。”柳天白见状连忙撤退。

晚饭,柳天白吃得很惊险。

嫩绿色的包子各个晶莹小巧,看得他不忍下筷子。可吃到嘴里,就变成了不忍下咽。倒不是因为味道多么的恐怖,而是里面的灌汤,绝对能把人烫成哑巴。索性,裴惜言没往馅料里面放什么芥末辣椒,当然,她不是不想放,只是没来及去买。所以,柳天白完全不明所以地侥幸地逃过了一劫。

“这些东西,你收好。”裴惜言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放到他面前。然后又搬出一个大盒子,哐当一声扔在桌上,飞出好几百个火星。

气氛瞬间凝固,感觉就像是一触即发。裴惜言不禁想,人生中第一遭的夫妻争执应该马上就要降临了。好吧,反正什么都要试试,早试总比晚试强。虽然她这辈子根本就不想试,但是按老妈的话,夫妻关系就像是上牙和下牙,碰碰碰的,难免打架。而且,最倒霉的是舌头,如果它不低调的躲好了,十有八九会被殃及。然后,裴惜言想,柳天白是上牙,她是下牙,那谁是舌头呢?

远在厨房的菜刀和案板抱头痛哭,可怜的肉泥兄弟不就是池鱼么?

柳天白出了翰林院回家的这一路已经遭受了一轮轮的指指点点,和一轮轮的殷殷关切,闹得他满头雾水。而芸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王善宝家的被送到官府了,而拆穿她们的人,正是他那位失忆的娘子——裴惜言。

按理说,应该是好事啊!所以,柳天白始终不明白,裴惜言到底在生什么气。

“请你如实的告诉我,除了赌博以外,我还有其他什么恶习。我可不想某日再来这么一遭。”裴惜言坐在他对面,表情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懊丧,“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但我将住得宅子都输了的这件事,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呢!”

柳天白悠然一笑,温润清和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幽深静谧,“惜言,你说过的。之前的事情,无论好坏,早已烟消云散了。而你我,只是回到了初识的起点,所以,我看到的,是此刻的你。”

看着他那副月朗风清的模样,一股无可抑制的怒气在裴惜言心头猛烈的烧起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惜言总算是领教了。

“谢谢你的从善如流。”她起身回到内屋,身后半阖的帘幕失去支撑,划出优美的轨迹,掩住一片即将爆发的恼羞成怒。

柳天白看着她映在窗上姣好柔美的侧影,喃喃自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谢你的迷途知返。”

夜色渐深,裴惜言躲在被子里,百无聊赖地发呆。她先是想了一会儿大获全胜的赌局,偷笑;又想了一会儿之前的『裴惜言』做下的混账事不知还有多少,无奈;后来,她又想起柳天白……

“啪。”

“啪。”

“啪。”

……

如今裴惜言已经知晓,这些日子以来,伴着她入睡的正是落子的声音。玉石棋子轻轻敲击在黄梨木台面,清脆,如泉叮咚,拂去心间的浮躁,剩下淡淡的笑,还有浓浓的睡意。

进入梦乡前,她如呓语一般喃喃道,“改日若是听不到,岂不是要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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