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拖延症一样,有关内心的创伤,真正能医好它的只有我自己。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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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建元城中,却是一派肃杀之气。
孟玄胤淡然下了朝,并没有回到温室殿,而是去了栖梧轩。只有坐在这里,才能任由双目中透出淡淡的疲惫。
墨、凌少晨、展越浩、夜秋华、冷若雪颔首立在一旁,不敢多话。
“为何这场战争会持续了六年?为何在朕的治下,玉螭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沉默良久,孟玄胤才从齿缝里喃喃迸出几句话。
“至少,现在吾已经查出确有人联合玉螭、日耀数十家巨贾,操纵粮价。”夜秋华双眼一眯,寒光乍现,“其中,也有人想过退出或是反咬一口,但是,结果都以倾家荡产告终。”
孟玄胤冷笑一声,在室内踱了几圈,讥讽道,“没想到,除了独孤山庄,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家族。更重要的是,这份胆量真是连朕都钦佩。”
“陛下,现在打算怎么办?”展越浩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沉痛和忧伤,因为,他宁愿学着钟离敬诚替陛下征战沙场,关山万里,也不愿一次一次得押着粮食去赈灾,去看那些家破人亡去无限凄凉的灾民。
“杀!”孟玄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家不服杀一家,一百家不服杀一百家,纵然血流成河,也要将玉螭的粮价平复。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解决与永嘉的战事。”
冷若雪如今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对墨那些年少时的情愫纵然依旧萦绕在心头,却也知无可奈何。这些年,她的性子收敛了许多,沉稳了许多,此刻,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轻声道,“善灵玉在日耀几经辗转,终于获得周长沣的信赖。只是,周长沣此人颇为老成,对日耀女帝亦是忠心耿耿。此人如今在日耀毁誉参半,倒是施景淙,这些年来一直默默无闻……”
“有施景禹的事情在前,他不得不谨慎。”孟玄胤眼神幽深,看向远处,“只是,朕没有想到,那个李玠晚竟然去了永嘉。看来,永嘉国主的胃口不小啊!”
“陛下的意思是?”
“任何一个国家在现在这种状态下都承受不了两面作战的压力,同样,任何一个国家也承受不了常年的战乱。”孟玄胤抬手抚弄架上一盆青松盆景,半晌之后,才淡淡道,“所以,这一次,将是我们与永嘉在今后几十年内的最后一战。”
“无逸兄打算派兵增援钟离将军?”夜秋华蹙了蹙眉,从袖子里拿出金算盘,噼里啪啦的拨了好几个来回,方言道,“吾这边的粮草十五日才能备好。”
“足够了。”孟玄胤眯起眼睛,淡淡说道,“这次户部那边的粮草,朕打算让睿王押送。凤羽,你以为如何?”
冷若雪微怔,虽然跟在睿王身边已有六年,但是她始终摸不透他的心思。明明很温柔,但是,这份温柔对谁都一样,不论是她,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府中的下人。明明一身才华,却赋闲在家而且毫无怨言,每日就是纹枰打谱。如果说,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就是他喝醉或是熟睡的时刻,但是,在冷若雪身在睿王府的这六年来,从未见过睿王喝醉,从未见过他先睡,然而,等她清晨醒来时,睿王已经上朝去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除去年节,除去旬休,他日日如此。
这份谨慎,这份自律,让冷若雪叹服,也更让她恐惧。然而,她已经和他息息相关,不论是婚姻还是子嗣,他们已经成为了命运共同体。何况,睿王府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偏妃,而当初与睿王有过婚约的信成公主,现在也已经成为日耀的女帝。
他对她有情么?还是像善灵玉所说的那样,终有一日会怜取眼前人?冷若雪不敢想。因为她知道,她学不会那些繁复的烹饪手法,她学不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学不会哀婉更学不会知书达礼。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按照暗卫的标准来生活的,虽然,也曾是艳绝大陆的花魁,可那些男人,爱慕的不是脑子,而是她这副皮囊。
当她开始学会自卑的时候,善灵玉曾叹息道,前路难行,只怕终有一日她要在主公和家人之间选择。
忠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可为什么,她总想看一眼天色,想着该去灶上把午膳给他端到书房去,想着孩子在家里有没有淘气,有没有惹祸,有没有不思进取……
“凤羽。”孟玄胤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若雪一惊,抬头看了眼孟玄胤,连忙垂首低声道,“睿王应该会很高兴吧,至少,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
“你在替他向朕抱怨?”孟玄胤的眼瞬间染上犀利和狂暴,声音冷冽如刀,直刺进她的胸口,“凤羽,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你是朕派到睿王府的钉子,不是朕赐他的女人。”
“陛下……”冷若雪的气息开始不稳,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孟玄胤看着她,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笑意,“看来,朕日后真得要向睿王请教请教,为何朕的凤羽会变成这幅摸样?”
冷若雪的心在那一刻骤然缩紧,像被人狠狠捏住,然后便是一阵狂涛随着奔涌的血脉掠过全身,恐惧的激流狠狠撞击着心扉。她到底是怎么了,今日竟然一错再错!
努力地呼出一口气,冷若雪淡淡道,“属下以为,可行。既然前几次押送粮草都遇到劫匪,想来应该是朝中有人给他们做内应。而睿王,这些年来,常与独孤定疑在府中谈论佛法,所以,他们二人的确是值得怀疑的最大对象。”
慢条斯理地取过一旁的茶盏,孟玄胤的笑容越发的明亮起来,他柔声问道,“一个是朕钦点的探花,一个是朕的亲弟,他们为何要背叛朕?”
为何?
这是玉螭人人皆知的秘密,也是众人讳如莫深的秘密。甚至,孟玄胤从未在他们面前谈论过此事,却又为何要在此刻挑破?
冷若雪的身体有些僵直,她紧盯着血红的地衣,开始思考。
栖梧轩内,霎时安静得呼吸想闻,片刻之后开始轻微骚动,似乎有人低声说,“因为睿王对于当年陛下抢走惜小姐一事怀恨在心,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图谋,意欲谋反……”
声音落下时,冷若雪才发觉,说话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哦?”眼中暗光一闪,孟玄胤嘴角缓缓浮起一抹魅惑苍生的轻笑,“朕总算听到一句有用的话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趁着这次机会一起解决吧。”
“陛下!”展越浩心中一紧,纵然他向来镇定冷落,此刻也不得不急声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么?”孟玄胤长叹一声,心中有莫名的一股滋味,也不知是酸是涩,是凄凉是自伤。现在,该是他纠正错误的时候了,也该是他继续前行的时候了。一切,就以这场集结了两国全部兵力的战争作为终结吧。“面对永嘉国主的挑战,朕,接受了。所以,十五日后,朕打算将玉螭交给德王、康王两位王兄。昆吾与睿王一同押运户部调出的粮草。凤羽,后宫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们,如有异动,朕允你先斩后奏。龙翼,另外的粮草就由你和暗卫负责押运。少晨,你与墨就跟在朕身边。至于麟趾……”
夜秋华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起来,连吾等都没有见过麟趾。这一次,他总该出山了吧?”
嘴角缓缓荡起一抹微笑,孟玄胤微微一笑,“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他声音平静,语调舒缓,却似有漫天风暴,铺天盖地而来,让在场所有人呼吸未知一滞。
“每个人都在他该在的位置,做他该做的事情……朕也当如此……”孟玄胤挥了挥手,“朕累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闻言,敛容退出栖梧轩。
在他们身后,孟玄胤的右手越握越紧,已将一块铜狮镇纸握得有点变形。
惜儿……你还在恨我么……
第二日,孟玄胤在朝堂上宣布了他的决定。虽然有为数众多的官员持反对意见,然而,孟玄胤的态度却极为坚决,甚至为此勒令数名官员在家中闭门思过。
回到温室殿的后,孟玄胤重重地叹了口气,胸口有丝丝缕缕缠绕上来,轻若鸿毛却挥之不去。窒息般的感觉夹杂着肋骨间的闷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蔓延,越来越清晰。
这些年,他一直对后宫的那些妃嫔很冷淡。并不是她们不够美,不够温柔,不够可爱,他也试过宠爱她们中的某一个。然后,又是无止境的争宠吃醋陷害他人的戏码。
他烦了,腻了,索性,子嗣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所以,连三年一次的选秀都停了。孟玄胤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或者,只是内心的那抹花火已经熄灭。
“你疯了么!”闻听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贺兰琴心,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哀家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为得就是让你颓废,让你去战场上送死么!”
“记得幼年时,母后曾经教导过朕,作为天子,绝不可整日里耽于享乐。”孟玄胤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没有震惊与愤怒,他只是冷冷地说道,“如今,朕只是履行作为天子的责任。”
“那么你作为儿子的责任呢!”贺兰琴心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小时候,孟玄胤为了习武,身上天天都是伤,却只痛在皮肉。没有哪一个能像今天这道伤,伤在脸上却让她痛彻心底。“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与其他男人私奔的女人,你这样做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值得——么?”孟玄胤眯起眼睛看了贺兰琴心半晌,目光闪烁,似乎是忍过了一阵难受,才低低地说道,“请母后放心,儿臣已经想开了。这一次出征,儿臣为得是玉螭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贺兰琴心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有多久没有听到孟玄胤自称儿臣了,这样的转变她本该开心才对,可为什么,可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失去她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倚靠一般。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贺兰琴心伸出手,抚摸着孟玄胤脸上的掌痕,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滴滴都是浓情,“女人上战场不好,母亲知道,所以,母亲不能陪你去,不能让别人握住把柄要挟与你。但是,这一刻,母亲宁愿你不是帝王,不是天子,我们只是一对最普通的母子,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孟玄胤阖上眼,许久,低声道,“那些死去的战士,或是父亲,或是丈夫、或是儿子,在这场久而未决的战争中,他们已经留下了太多的孤儿寡母,太多的血和泪。而结束这场战争,让他们回到故乡回到家中,重拾幸福和笑容,是儿臣作为天子,能做且必须做的事情。”
“答应母亲,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贺兰琴心几乎是在哀求他了,“母亲还有很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
“好。”孟玄胤的面色很平静,眼神却柔和了许多。“待儿臣回来以后,请母亲替儿臣主持选秀吧,这座宫殿,实在是太冷了。”
贺兰琴心凝视着他,却说不出话。
孟玄胤似乎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两个人只是沉默着。
许久之后,贺兰琴心叹道,“你御驾亲征,朝中之事自然是交托给德王和康王,只是,万一……”
果然!
孟玄胤看着贺兰琴心言辞闪烁目光犹豫的模样,胸中蓦然升起的不是怒火而是悲哀。一方面,他告诉自己要自知要自律要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方面,他在内心深处又无比的渴望,渴望他的母亲,他的妃嫔,他的孩子们,只是将他视为儿子,视为夫君,视为父亲。或许,就是因为夜秋华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唤他无逸兄。
只是,当初那个杏眼圆睁,跳着脚骂他“胤无逸”的女子,却不见了。
好冷……
比死亡,比坟墓还要冷的所在,恐怕就是他所处的这座华美的紫宸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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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玠晚走在燕归巷中,又像往日一般,他和熟悉的街坊、商贩们打着招呼,仿佛久日未见的老友一般。走到永嘉王府门口,他微笑着和巡逻的士兵们打了声招呼,疾步走入议事的大殿。
孟玄喆端坐案前,手里流水一般处理着政务。
“主公。”李玠晚轻声说道。
孟玄喆淡淡一笑,“玠晚,你来得正好。这里有一份密报,说是四年多前刺杀我的兰若门,最近和日耀女帝走得很近。看来,她已经决定放弃周长沣了。”说完,他把那份密报递给李玠晚。
李玠晚接过密报看了一眼,冷笑起来,“现在的周长沣可谓是羽翼丰满,对她而言的确是一大阻碍。何况,日耀的叛乱差不多都以平定,对于有威胁的人,自然要除掉。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失去施景禹的日耀,如果再失去周长沣,恐怕很难再找出一个善于领兵打仗的人了。”言毕,他将密报阖上,轻轻放在孟玄喆的案上。
“周长沣身边,除了我们的人,还有玉螭的人。”孟玄喆低声笑着,暗影中看不清表情,“更重要的是,周长沣与施景禹不同,他能屈能伸,否则也不会顶着那些骂名,已然做着他该做的事情。这样的人,若是死了,确实有些可惜。”
“主公想将他收为己用?”
“这样的人物,暂时还是让日耀女帝自己去烦恼吧。”孟玄喆将笔搁置在笔架山上,轻笑着,“派些人手保护他,如果遭到刺杀,起码不要立即就将性命丢了。说说,你这会儿来见我,所为何事?”
“也是密报,不过是玉螭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李玠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卷儿,冷笑道,“玉螭国主孟玄胤准备御驾亲征,德王、康王留守建元城,睿王、独孤定疑、展越浩负责押送粮草。而且,他准备这次大战后,立即开始平复玉螭国内的粮价。按照我的估计,不久之后,玉螭也会重新铸币,并且将现行流通的制钱全部收回重铸。”
“计划很大。”孟玄喆接过李玠晚递来的纸卷,缓缓展开,突然间,冷笑起来,“被罚闭门思过的这些大臣里面,这几个都是与我们交好的,看来,永嘉还有很不少他的钉子在。也罢,打了这么些年,我们都烦了。现在,该将过往做一个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主公也打算亲征?”
“是的。”孟玄喆轻笑着,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口中又改变了主意,转而淡淡道,“卫寄远打得不错,林伏锦最近也稳当了许多。只是剑至刚则易折,等这次回来,我打算把他派到下面去,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好好磨练磨练他的性子。否则,怕是难成大器。”
李玠晚垂首立在那里,沉默。
“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做,有很多构想需要一步一步的实现。”孟玄喆舒畅的伸了一个懒腰,缓缓站起身,走到李玠晚的身旁,“我很高兴,你能冒着被我可能会被我怀疑的危险,写信劝诫林伏锦。”
“主公曾经说过,百姓要求的并不高,只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会像野草一样顽强的生存。”
“是啊,江山更迭,改朝换代,百姓们大多都是随波逐流的。”孟玄喆笑着,温润的脸泛着如玉般的光泽,眼珠幽黑而晶亮,轻道,“所以,作为君上,我有责任结束这场战争。”
李玠晚忍俊不禁道,“主公,属下并未相劝。”
“是啊,我知道。”孟玄喆走到窗旁,随手拈起一枚云子落子棋枰之上,半晌,他突然说道,“所以,明日安抚那些大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安抚不难,可是,主公有没有想过,玉螭国主虽然子嗣不多,但亦有可以继承大统之人。”李玠晚说这些话时,不曾犹豫。因为他曾经是皇子,曾经追逐过御座,虽然失败了,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于这场游戏的规则全然不懂。
孟玄喆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然而,拈着云子的指尖却别手上的白色云子更加苍白,更加冰冷。
是的,皇位之争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只要参与其间,每个人都仿佛置身漆黑的山林,游走在悬崖峭壁边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作为兄长,不,作为帝王,我还是很钦佩他的。”孟玄喆如此说道,“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外忧内患之中。既要争取别人的支持,又要防备被人暗算。既要安定民心,又要抵御外强。”
李玠晚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其实孟玄喆是讲给他自己听的。
“为了能有今天,他前后杀过的人数之不尽,有许多人到今日还对他恨之入骨。”孟玄喆微微叹了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任何新政的巩固必须以鲜血作为代价。他知道,如果孟玄胤当时稍有让步或者手软半分,恐怕今日的玉螭就是文家或是慕容一族的天下了。“所以说,论起杀伐决断,我不如他。”
“可惜,图谋月嬴的人,不止他、你的父兄,还有我。”孟玄喆抬眸看着他,眼中带着些许回忆的味道,“否则,又怎会凭空出来一个三不管地带,最终变成我立足的根本呢?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文家贪得无厌的心开始的。”
李玠晚沉吟了半刻,终于说出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属下一直想知道,为何那时,独孤定疑会出现在藤城。”
“因为,总要有人推左大臣一下。”孟玄喆勾起嘴角,轻笑道,“我的钱其实那么容易吃得?当初用了多少金银去砸,到了关键的时候,那些个大臣就要用等价的行为来回报,而且是要算上利息的。否则,独孤定疑就会送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上路。其实,早死晚死其实都是死,端看他们如何选择。”
李玠晚俊脸微微扭曲,下唇有着深深的齿痕,勉强笑道,“也就是说,主公在那之前就开始图谋天下?”
孟玄喆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冷冷说道,“若是那样,岂不是太晚了。要知道,虽然推动左大臣的只是轻微的那么一下,但是,之前花费的时间却是数十年,而我,只是完成他而已。”
“什么?”李玠晚这一次脸色大变,“难道……”
“日耀也是一样。”孟玄喆又是一笑,温和而慵懒,道,“长驱直入入无人之境,难道,你真以为施景禹有通天之能?”
“属下不明白,为何主公要告诉属下这等隐秘之事……”李玠晚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收了他的性命一般。
“因为,能够记录在史书上的,都是被修饰过的美丽。但是,对我而言,我希望记录的是真实。”孟玄喆仍然笑得温和,眼光却变冷,道,“哪怕这真实无比丑陋,但它的的确确存在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