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凶杀导致流珠身负重伤。在破旧的竹屋,见到流珠的一息,施悦纱心痛如焚。她软言相问:“那些死者不过是下人、丫鬟。你杀了他们和童贯血洗睦州有什么区别?”流珠不答,反而说,若是他们不死,死的就是复景堂上上下下千人。这时,施悦纱才晓得此行动被人察觉了,流珠是杀人灭口求自保。
从竹屋出来,她轻咬下唇,手捧莲花彩灯,信步沿着汴河慢慢行走。
此时,一缕红霞默默落在从东向西飘浮汴河之上的一只彩船上。这艘彩船就是花魁巡游花船。远远就见慕容蝶倚身站在船头,向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挥手示好。
可惜,浮华绮艳的汴河在施悦纱的眼中不过如深秋的凄凉,满是萧疏。
她走近河边最幽静的一个角落,默默放去象征照亮亡魂阴间之道的彩灯。
多少缕纵横交错的丝线方能交织成一块华美光洁的绸缎。可人们注意的只有锦缎的昭华,不晓得针尖刺入绸缎时,绸缎也会痛。
过片刻,她见彩灯远去,微微抬头。
只见,不远处的柳荫下站有年纪一大一小的两位女子。较小的那个扑躺在年纪较大的那个怀中,像是在哭泣诉说什么。一会儿,年纪较大的那个抬手擦拭年纪较小的脸蛋。
施悦纱看不清楚脸孔,但凭着身段的记忆,猜测小的那个便是端木堇。她一时激动,速速跑去。过柳树,她清晰地听到年纪较小的那个姑娘哽咽道:“兰姨,堇儿一生没害过人。今日若不是堇儿下泻药,施悦纱必定夺魁。其实,堇儿并不知施悦纱到底是不是害我之人。只是一些悬疑……堇儿怕、怕害错好人。”
施悦纱怔了一怔,不再入步。
兰姨拍拍端木堇的身背,语重心长道:“害也害了,哭也哭了。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吧。”
端木堇略略抽搐两声,突然下跪,“兰姨,我有错!”
“你、你快起来!”兰姨扶住端木堇。
端木堇不依,硬是双膝跪去,“若我不跪下求兰姨原谅,我心里难安。”她苦涩道:“其实我是牢里出来的人。我说我被继母赶出来无家可归,不过是为骗取兰姨的信任。而且我也不叫端木堇,我是月娇楼的……”
兰姨淡然地抬一抬手,堵住端木堇的嘴道:“你不必解释了。你是曼陀也好,是端木堇也罢。你是有心骗兰姨,还是为报仇隐忍,兰姨都不在乎。”
“我……”
兰姨复道:“原本你倒是可以离开柳巷这种是非之地,可惜你偏偏回来。”一丝哀伤愤恨在眸中一掠,“还是古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肥壮。如今你执意参加花魁大赛,只怕以后会惹来一身的祸害。不过一切也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煞那间,施悦纱的心底晃过缕缕自责。她暗道:若非发簪嫁祸,何有端木姑娘下药、兰姨受骗?到头来是她伤了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端木堇近乎痴怔,一时答不上话。
兰姨又道:“今日傍晚时分就有好几个官家子弟欲求见你,都被我打发了。以后……”正在话间,天空霍然划过一道白光,随即是轰轰烈烈的焦雷声。兰姨见天色大变,忙拉着端木堇匆匆离去。
果然,才一会儿工夫,豆大的雨珠已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四周一片潇潇水声。
施悦纱见雨越下越大,本能地抬手遮头,抬脚欲走。可刚一转身,一个清朗的声音徐徐来自身后:“今日参加花魁大赛的姑娘大多都去游船了。施姑娘怎么不去?”
她心底悚然一惊,冲忙间转头一瞧。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撑一把伞走来。他的目光似迷离的月光微微流转,雨水落在眉宇间隐有一分轻薄的失色。
是他!施悦纱认出他就是花魁大赛的评分嘉宾楚仲翰,视若无睹地向前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