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锦瑟猜透玉青报仇心思,联合玉青,使慢性毒药之计除去童氏。三年后,锦瑟闻出完颜宗汉身上的“岁寒三友”与落霞轩昔日红人京娘的房香如出一辙,遂以“岁寒三友”入手,说出完颜宗汉与擅用此香者关系非比寻常。随后与完颜宗汉达成协议,只要他帮郓王登基做皇帝,她就把此人的事说出来。过后,完颜宗汉答应锦瑟以金国攻宋的名义逼宋徽宗退位再扶持郓王登基。可惜,完颜宗汉并非等闲之辈。区区“岁寒三友”怎么可能圈得住他的心。锦瑟不过是他踏足中原大地的一块踏板。
施悦纱死后没几个月,完颜宗汉便率领千军万马南下攻宋。一马平川,势不可挡,短短数月已攻至汴京。宋徽宗怕担负亡国君主的罪名匆忙禅位太子赵桓,随后带一群宠臣、皇子急急逃往江南避难。赵焕亦是其中之一。锦瑟得悉上当,万分后悔毒杀施悦纱,亦对完颜宗汉恨之入骨。毕竟汴京大难是她一手造成,她必须承担一切责任,遂未与赵焕同行逃亡。
锦瑟清楚地知道完颜宗汉早已非当年京城里温文尔雅的“楚仲翰”,而灭宋的野心亦在他隐姓埋名潜卧宋国时就已经种下。完颜宗汉能文能武、智勇双拳,要对付他只有一个办法:接近他与他同归于尽。虽然杀死完颜宗汉不一定能让金国退兵,但足以削弱金国的气势。
为了要潜入金国jun营,锦瑟撒费苦心地学木兰女扮男装从军。沙场上又故意逃脱,随后乔装金人服饰混入金营。可惜锦瑟不会说女真话,没过多久就被人识破是汉人奸细。遂,暗杀完颜宗汉未成,反倒引来杀身之祸。刑场上,锦瑟大骂完颜宗汉利用女人对他的信任,卑鄙无耻,还笑他连妻子都管不住。听闻蔓清,完颜宗汉性情大变,并让人给锦瑟松绑。锦瑟发现完颜宗汉对柳蔓清情深意重,就以半月内带蔓清见他为由交换自己的性命。完颜宗汉思妻心切,不顾违反军规设计送走锦瑟。临走威胁锦瑟说,若半月内交不出柳蔓清,他日攻破国都,必将血溅汴梁。
锦瑟心明柳蔓清已死快有一年,别说是交一个活人,即便是交一具完整的尸首都已非可能。唯今只有去江南找赵焕负荆请罪,以此让自己罪孽的心好受一些。
从汴梁到江南路途遥遥。
一日,锦瑟被心伤、身伤折磨得痛不欲生,终是昏晕在山间的一条溪水边。待她醒来已不知是何日的黄昏。即将落下的夕阳半悬在陡峭的山壁上,映得石壁若灼烧一般,叫人看着心慌。苍茫的暮色渐渐沉压,像所向披靡的金军嘶嚎地冲向宋国国土。
锦瑟翻了个身从床上起来,张望四周。屋内的陈设简陋,像是贫民之家。屋外陡峭的石壁旁有苍郁的松掩映。过一刻,钟声悠悠荡漾在四周。锦瑟正纳闷此乃何处,门轻轻被人推开。随后,见一个小尼姑盈盈走来。锦瑟问了她数句,方晓得此地是幽素庵。三天前,有人在溪边见她昏倒,送来这里。
幽素庵深居梅花山上,极少有人路经。庵里的人别说知晓宋国危在旦夕,宋徽宗禅位逃跑,就连年号靖康都闻所未闻。但清闲的日子却让沉甸甸的心平和下来。
在幽素庵,锦瑟日日在佛祖面前默默忏悔过去的所作所为。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
郓王妃的日子过久了,锦瑟难免有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少小尼姑见不得锦瑟挑剔,有意不理她,唯尼姑元贞待她一如既往的好。元贞就是当年凤翔居的玉娇。以前在柳巷,她虽与锦瑟不识,但听闻过落霞轩锦瑟的琵琶天下第一。同出自柳巷,自是亲上几分。
腊月大雪一下,倚梅园中的红梅悄然而放,暖日下云蒸霞蔚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花瓣上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嫩黄的蕊,更显清丽傲骨。
这日,锦瑟痴痴凝望傲雪红梅,缓缓思及当日送施悦纱去上京也是这么个清静的雪日。可惜物在景在,人已不在。
“元贞,你两周没去我那里坐坐了。怪让我想的。”锦瑟的身后有人盈笑。锦瑟愣了愣,俯首看了一下衣裳,知道自己取错了外袍,忙转头解释。“我……”瞧着一位身着白净棉袍的姑娘姗姗向她走来,不由大怔。
风吹过,那姑娘发髻上五彩发带盈盈飘逸,好像艳丽的蝴蝶翩翩环绕在身旁。雪地纯白,重重花树乱影错杂纷错。姑娘在花间移步,乍一眼,犹如花仙子降临人间。
近走几步,愈发看得清楚姑娘的脸孔。娇嫩白皙若梨花般玉洁的面孔上露着灿烂美丽的笑,见眼前之人并非元贞,突地萧索失意,不好意思地屈膝福了福,轻声道一声:“对不起。”
“你是……”锦瑟盯瞧得有点失神,仿佛是不敢相信眼前一景,失措地低呼一声:“柳姑娘?!”随即,哆哆嗦嗦地后退数步,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是人、人是鬼?”
姑娘古怪地蹙一蹙眉,又若无其事地扫一眼倚梅园,好奇问:“大白天的哪来什么鬼?”见锦瑟还在颤抖,拉住她的手,“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道姑娘做了伤天害理的错事?”
那姑娘的手温热。绵绵不绝的暖意传去锦瑟因慌措而瑟瑟发冷的手心。
自古鬼魂寒凉似冰,而那姑娘的手滚热似火,说明她是人。
锦瑟微一扬眉,满目皆是望外的喜悦。手握得愈发的紧密。
那姑娘诧异,硬硬推开锦瑟问:“你是谁?你抓我这么紧干嘛?”
闻声,锦瑟大惊,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她不认得我?难道她只是长得像柳姑娘?……柳姑娘中的可是剧毒,而且是被人亲手埋葬,怎么可能不死?……
愈是惊奇,愈是睁大了眼盯瞧那位姑娘。姑娘见锦瑟两眼瞪得如杏子般圆大,晓得事有蹊跷,问:“这位姑娘这么看我,难道认得我?”话语微有兴味盎然的喜悦,眼睑亦轻轻一扬。见状,锦瑟再是一怔。抬手指指自己,诧然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话语即出,胭红的脸面刷得苍白无血。
她是柳蔓清?她发生了意外?难道那毒……
正思,远远花树后突然响起草鞋踏雪发出的轻微咯咯吱吱的声音。随即,有人低沉道:“施姑娘,你来了!?”
一声“施姑娘”恍若黑夜里的一丝光亮,萦绕在锦瑟脑海里的问题霍然迎刃而解。
来人正是与锦瑟关系不错的元贞。见施姑娘与锦瑟站在一株花树下,忙快走两步,介绍道:“施姑娘,她叫锦瑟。当日花魁大赛,你们可是在柳香阁一起献过艺的。你还记不记得?”
施悦纱怯意一笑:“原来是锦瑟姑娘。难怪刚才这么看我。原来我们以前认识的。”
锦瑟浅浅掀笑,面朝元贞,惊诧问:“施姑娘怎么了?她怎么不认识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