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仲翰再见她时,何来感伤,只轻轻放去一只信鸽。比起如今郓王的用情,他的那份爱恋只如唇角边勾起的一朵笑纹,清清淡淡。
可惜,若是施悦纱还活着,流珠的牺牲就变得毫无价值。
转身,面上情不自禁地笼起一层淡薄忧郁的笑,“郓——”刚要开口,一只冷凉的手已触及到她。“王爷,我是玉青,她才是施悦纱。方才认错人了。”玉青噙着满眼的泪花,以轻缓的口气低声地道:“王爷多喝了两杯。怕是迷糊了。你和施姑娘都好端端地站在这呢。”边说,还边拉过施悦纱的手欲合在郓王的手上。
施悦纱一窘,速然缩过手。郓王抬起了头,直直地盯着她头上的那顶遮面斗笠,“你是悦纱?”他跌跌撞撞地后退数步,“施悦纱这么高傲,她会用斗笠遮面?”
施悦纱一语对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王爷只怕夜长梦多,见了谁都唤悦纱了。”眼见郓王醉得不轻,依是口里迷迷糊糊地呼喊:“悦纱!悦纱!”又冷冷地道:“施悦纱的确已经死了。王爷也别挂念了。”
一语道毕,郓王身子一侧,几近摔下,幸得玉青一手搀扶住。转瞬,玉青朝着施悦纱莫名地瞧了两眼。
“看什么看,本王好好的,谁要你们狗奴才搀扶?”郓王用力将她的手一甩。玉青一个没站稳,摔在一块石头上。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施悦纱抬手去扶玉青。不想玉青使劲一推,目光凌厉地扫过她的脸庞,“我早听我妹妹说,施姑娘手段高明,今日真是见识了。”
“我——其实——”
“其实什么?”玉青一时激愤,心中发恨道:“其实就是你心里有鬼。那包mi药或许也是你故意留在锦瑟那的。”
话音一落,施悦纱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
玉青的抱怨并没有错。那日的mi药的确是她留下,说到底,玉翠的死还跟她脱不了干系。
“怎么?没话说了?”玉青冷冷地讽刺,“只可惜你的好姐妹锦瑟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呢?”
“吵什么,吵什么!”郓王一嚷嚷,玉青立刻顺从地下跪,“玉青只是——”
“本王不要听解释。”郓王昏昏沉沉地一手指指着她,“你告诉本王,施悦纱是不是真的死了?”
闻言,玉青怔了一怔,侧目瞧去施悦纱。她很焦虑,面上的神情几乎可以用扑溯迷离来形容,仿佛施悦纱的死活牵连着一个重大的秘密。“施——施——”
正不知如何答复,身后有女子的声音飘渺浮来:“施悦纱当然还活着。”
触闻一惊,施悦纱本能地转眼望去。竟是锦瑟。她一把搀扶住走路摇摇摆摆的郓王。郓王头一侧,靠去锦瑟的肩膀,痴迷地连呼数声“悦纱”。
“锦瑟?!”她几乎叫了出来,但很快又闭上了嘴。
玉青跪在地上,连连向锦瑟福礼。
锦瑟做了个“请起”的手势,一转头,见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姑娘,体形看似甚熟。“你是——”才要说话,一只手不自觉地揭开斗笠。
“你是施悦纱!?”锦瑟几乎是在惊叫。随即,嘴角渐渐淡去明朗的笑花。
“我其实——”施悦纱才想躲避,已有人搂过她的腰,“悦纱!”他痴痴盯望着,“本王等你很久了。走——跟我走!”
“我——我其实——”
锦瑟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地道:“姐姐知道妹妹心有他属。但难得王爷一片深情,妹妹就不要拒绝了。”
郓王钟情于她,锦瑟的心能有好过。如此还为她牵线,她自然是被堵得哑口无言了。
至王府,锦瑟忙招呼丫鬟们送王爷先回房休息。童氏、李氏等人见王爷回来,本欲献情,却因赵焕的拒绝而退去一旁。王府丫鬟甚多,再加上天色黑暗,童氏并未注意上玉青,只大摇大摆着推开锦瑟和李氏回她的荣春苑去了。李伊霜略有伤感,冷冷瞪了锦瑟一眼,也扫兴而去。锦瑟觉玉青是个聪明伶俐的好丫鬟,当晚拉着她去了桃竹苑。
是夜,施悦纱被郓王拉着去了他的涵碧房。幽幽烛光下,看着在床上顾自沉沉睡去的郓王,施悦纱觉得十分尴尬。她搬张凳子坐到床边,想起他对她的痴情,再想到他是当今昏庸无能的狗皇帝最器重的皇子时,心中浮起万般的苦涩。不知不觉,她趴在床边睡了去。
醒来已是辰时,透过窗户可见一轮红日悬挂在东方的碧空。她的一只袖子被赵焕侧卧的身子压住了,她小心地想将它抽出,没想到刚一动就把郓王振醒了。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见施悦纱静静而祥和地坐在他的身边,猛吃一惊。忽地坐起身子直往床后挪去,“鬼……鬼……”
称她为鬼,说明他还不知流珠代死之事。施悦纱微笑着伸出一手,道:“王爷,我不是鬼啊!鬼是冷的,人是热的。不信,你摸摸!”
郓王似信非信地哆嗦着伸出手,微微触一触施悦纱的手心。霍然间,双眉舒展开来,清俊的面孔上亦飘起久违的笑容。
“真是你!施姑娘!”他激动地呼喊,不顾一切地冲前一把搂住她。施悦纱本想推开,但想起昨晚他酒后的真言真情,也就顺着了。
“悦纱,你不是中了剧毒,怎么还活着?”
她调皮地一笑:“阎王爷不肯收留我。所以我活过来了。”
他嘴角含着笑,“我看不是阎王不收,而是我恳请阎王不要……”尚未言完,又三百六十度的转弯,肃然失笑,一本正经起来:“不对!你是朝廷反贼中人,若是让人知道你还活着,定是一死。”
“死?!阎王都不收我。谁还要我死?”
施悦纱无心的一句,顿令郓王一凛。目中的爱怜和迷离亦变得惊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