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半面的天空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一点点吞没了另一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
室内墨黑,伸手不见五指。枯草萧疏的气味弥散于月色清辉照不进的每一个空间。隐隐有吱吱吱的老鼠游窜声,一只老鼠刚shun吸了一口地上的甜血,立刻腹面朝天死去。事实上,它的四周已死了数十只大大小小、胖瘦不一的老鼠。
枯草堆上一动不动地仰躺着一位姑娘。她的眼中隐然有泪,面色略显苍白。一只老鼠搜搜搜地窜去,用嘴碰碰她的手指,见着不动,便有张口而咬之意。顿然,食指微微触动,那只老鼠一个惊慌,忙闭口,搜的一声跑开。其他几只老鼠见有动静,也惊慌失措着跟着那只老鼠而去。
那姑娘无意识地再动了动小指、中指、无名指,又一如刚才死沉沉地睡去。几只老鼠见无动静,再窜了出来,但手指一动,又吓得魂飞魄散似的跑开。如此闹了好一阵子。最胆大的那只老鼠发现那人只会动动手指,便也放宽心,向那纤细的手指狠狠地一口咬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竖立起来,吓得那只老鼠突地放口,慌张而逃。
她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只见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难道这是地狱?她用力在自己手臂上拧了一把,感到疼痛,不禁自问:“我还活着?这又是在哪里?”定一定神,伸手向四周摸去,发现尽是石壁。“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她狂声大叫,用力击打石壁,可惜再怎么努力也无人应答。
折腾了一阵,她失望了,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难道我是被软禁了?可我不是中了剧毒,早已死去了?
愈想愈奇,愈奇愈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她心里明白,她要设法从这里出去。
吱吱吱的老鼠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至远,她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老鼠能进这间密室,定是有出口。
随着老鼠声,她果然在草堆淹没的石壁下见到一个碗口大的小洞,冷冽的暗光幽幽照进这石室的方寸之地。正暗喜找到了出口,却又突的头晕眼花,乏力地倒着睡去片刻。待醒来,又拼着命一点一点扒大这个小洞。
洞外射入的光线由暗渐明,又渐次暗去,待等莹白的银光再次透进洞口时,小洞已扒了一尺多高,足够一只家犬自由进出。她俯下身子,手触地面,方才感到阵阵疼痛,原来她的双手早已被泥石磨得鲜血淋漓。
来不及细想中毒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只管急急俯身爬出石室。
浓光淡影重重叠叠地散落在厚厚一层落叶上。如今尚是仲秋时节,何来如此深秋落叶?姑娘心疑着环视四周,却见数棵高大的梧桐树早已黄叶飘零,周围杂草丛生,唯有星星点点的野花微微生色。
绣鞋踩在层层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到底是哪?四周怎么没有一户人家?京城外也未见过这么一处荒凉之地?
她毫无目标地走着,一不留神绊上个东西,向前摔出一丈之远。“什么东西?”轻轻嘀咕一声,猛得转头,却见一位姑娘匍匐在落叶上纹丝不动。她左腿向前,右腿向后,一只手还紧拽着拳头。“是什么人?怎么会躺在这里?”姑娘惊疑得后退数步。但仅仅片刻,又抖抖索索地走了过去。
银灿灿的月光汩汩洒下,照在那个姑娘的身上,勾勒出一个曲线窈窕的身子。姑娘轻轻翻过那人,顿时惊诧得目瞪口呆。哎呀,这个人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惊异得差点喊出声来。这到底是哪里?是地狱?莫非我现在只是个灵魂,这人才是我的真身?还是……她浮想联翩,无数个怪念头在脑中接踵而来。
狠狠在胳膊上拧了一把,又用力一跺脚,才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难道这人……是另一个我?
见那人身上并无明显创伤,便用手按她胸口。
人已没有心跳和呼吸,分明已经死去。只是……
死人紧攥着拳头的左手有点异样,拳边露出土黄色的一角,仿佛握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掰开死人的手心。
里面是一片血迹斑斑,泛着血腥味的落叶,上面歪歪扭扭地似刻着一个字。
凑到月光下仔细一瞧,她形象出一个“十”字。
疏薄的月光,如一抹清淡的愁离,照在死者的脸上。她双眼睁大,嘴巴微张,脸紧绷,似有重要的事相告。姑娘怜惜地轻手抚去,合上死者的双目,再为她擦擦脸上的灰土。可当她手摸上死者的太阳穴时,她忽感手指一阵黏糊。“啊……是易容术!”她惊呼。瞬间,唰的一下撕去死者脸上的人皮面具。
“流珠!”姑娘大呼,死命地摇曳流珠的身体,“流珠?你怎么死了?是谁杀了你?复景堂呢?”感泪若山间的清泉,汩汩而落,湿润了流珠青肿的脸孔。
流珠默默无声地躺着,她何尝不想睁开双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再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可惜,她永远地去了。
姑娘全身乏力,一屁股坐倒在落叶堆上。
水银色的月光流泻而下,落向一堆黄土。她在流珠的坟前叩了几个头,陪了好久。
流珠曾说过她自小尝遍百毒,血液百毒混杂,她的血液既是世间奇毒,又能解百毒。
难道是流珠推宫换血救了我,而她自己却死了?
一会儿,她又立刻否定了这一想法。
既是这样,她又为何乔装我的容颜死在这里?又留下一个“十”字?
反复思考,依然不得其解,反而因体虚、劳累、悲伤昏睡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