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厢无话,他开口,“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
“你身边从来没有断过人。”我低声笑道,“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一直以为你喜欢他。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会不喜欢他?他那么优秀,可我有什么?不过是张皮相就是我的所有,我什么都没有,我如何去与他比?”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理由,不过是一个背影,或许就会喜欢了。”我眼里落下泪来。
他不吭声,只是看着我,我心里面凉凉的,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变,他依然最爱他自己,他不知道我到底怎么想,他只想做他想做的事情,从来不考虑别人。
我说,“我那年,不记得是十四还是十三,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偷偷溜出去,想看看花,那花树那么大,那么高,满树的花像是云一样的蓬松,我看见树下有人穿着一身簇新青衣,束着白玉冠,撑着一把乌木的绸伞,我当时想着,这人身姿真数风流,却为何要撑伞呢?好奇之下有心结交,刚到树底,一阵风吹来,满树的花瓣雨水撒了我一身一脸,而那人注意到了我,回过头来,却是你。我心里大惊又大喜,惊的是我们朝夕相处,我却没有认出你,喜得却是我早就认识了你。然而你和我说……你和我说……”喉中哽咽,却是他接了话,“快进伞里来,才刚刚下过雨。”
“你竟还记得。”我苦涩的笑。
“我怎么不记得?”他回我,“你发上落了许多花瓣,我想替你摘,却又不敢。肤如凝脂,眉目浓重,水珠从眉角处一直淌进衣裳里。神色惊异,一双眼像猫儿一样的闪闪发光……”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止住他。
“可是我喜欢你。”
“一切在那个时候就该结束了。”
“你为什么后面就不喜欢我了呢?”他又问我,“我一直都在想,要是你表现的再多一点,不管多么违背人伦我也……”
“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是老的,还是少的,这些真的有什么要紧的吗?”我冷笑着,将自己的手心摊开又握住,“你爱我吗?”
“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爱我,那么那一切都还是值得的。”我忍不住落了两滴泪。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爱我的,那么多年朝夕相处,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过,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处,可是……你也知道,到底好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就能变成什么的。”
他不说话,只是听。
“他们说你什么我都不信,我觉得怎么会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我捂住脸。
“日子好长啊,我好担心啊,我怕你忘了我,可是我却又和我自己说,他怎么会忘了我呢?他爱我的。”
“后面,后面我和你终于在一块了,可你的眼睛里没有我了,一点点也没有。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爱你的,你爱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而你看不见我。”
他不说话。
“再后面,你以为我喜欢他。”我捂住脸,“你还记得吗?那一晚,你和我说,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的要合着他一起去死吗?”我学着他的嗓音道。
“我是嫉妒。”一瞬之后他继续道,“我嫉妒的要发疯了。你根本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可是你却会为他哭……”他哑着嗓子道,“那个时候我多希望你看着我,多希望你能为我笑,若是不能为我笑出来,那么为我哭也是好的……”
“我不会原谅你。”我的指缝里开始渗出泪来,奇怪,以前我那么不爱哭,为什么现在却能哭成这个样子?
“看在我们……”他显然词穷“白璧的份上……”
“住口!住口!”我尖叫起来,“不要提他,不要提他!你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他!”
他站起身来想要触碰我的脸。我拼命闪躲。
却听见长剑出鞘的声音,我们两个皆是一惊,一把长剑寒光凛凛,对着我面前之人直劈过来。
是白璧。
我心里疼的厉害。
那个女人死之前和我说,“既然你是他母亲,那你知道俄狄浦斯吗?”
我记得她诡异的笑,“你知道吗?如今,他马上就要……”
我喃喃自语,像是和她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是你的历史,不是我的。”
却无法忘记俄狄浦斯。
白璧面色苍白,平整一如无物。
“不要!”我尖叫着,“不要!”
我上前去抱住白璧的胳膊,“求求你,不要,白璧,不要……”
他挥开我,却在我快倒地前又扶住我,我抱住他的胳膊,泪水还未止住,我说,“不要,白璧,不要。”
“原谅我……”我哭着说,“原谅我。”
代渊被我推到在地。
他闪开了,一双眼却依旧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求他呢?”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白璧手里的剑就又握紧了,我尖叫,“你若是还认为你我二人皆是夏氏所出,你就不要再过来!你若是不想我恨你,你就走!走!你走啊!”
他眼睛亮了,“你是原谅我了吗?”
我气急了,摸索着,从白璧的腰上拔下了他的匕首,把匕首比划在自己的颈前,“像以前一样,你当我死了,我当你死了,或者,我真的死给你看。”
白璧震惊之下愣住了,而我大喊,“跑啊,你跑啊!”
白璧从我的手里抢夺那把匕首,而代渊终于跑开了。
白璧把抢到手的匕首顺手摔了出去。他的脸雪白如纸,连嘴唇都是浅粉色,像那日我看的花树。像我对代渊一见倾心时的那阵花雨。
白璧把匕首扔开,我们两个人都失了力气,跪坐在地上。
我脑袋什么都没想,千头万绪之下索性选择了一片空白。
白璧一直盯着我的面孔,半响后他终于哆嗦着开口,“什么时候?”
我摇着头,不肯说话,他抓住我的两肩死命摇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
你要我怎么说?
我儿,你要我怎么说?
“你们……”他说着,到底因为恐惧而说不下去了。
我摇着头,“没有,早就结束了……”
“青璃,”他绝望的叫我,“不要用谎言填塞我。”
“青璃,你说啊,”他看着我,睚眦欲裂,“告诉我!青璃告诉我!我在这里,你明白吗?我在这里,他再也伤不了你!”
如果二十年前他在的话,那该是多么的好。
我昏昏噩噩的只觉得头痛,一转头竟是晕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