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气并不大,但是我手中匕首淬了毒,甫一扎进她的肉体,她就瘫软了下来。
我抽出匕首,看她躺在地上徒劳无用的努力呼吸,“我要的是此生此世,痛快酣畅,我要的是此生此世,永远不悔。”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的刀从她的胳膊里抽出来,我问她,“难道秦始皇真的有一位皇后叫秋水寻吗?难道在你们眼中,秦并非二世而亡,而又有扶苏氏么?”
但我没有等她回答,我将手中的匕首又扎进了她的胸口,借着她身上的衣物的摩擦,我甚至没有弄脏自己的手。
我杀了她。
在明知道她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情节的情况下。
是的,我杀了她。
尽信书不如无书。相信什么命中注定有什么意义?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是我又突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是了,不是。
她知道刘兰芝,她知道汉乐府,可是她还知道夏国。
难道说……孔雀东南飞到底还是被人写了出来,难道说这个世界上……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手中的匕首掷在地上。我觉得脑袋很痛。
外面睡莲终于忍不住敲门,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忍不住因为自己的头痛而不断的捶打自己的脑袋,而睡莲迅速开了门,看见慕容妙倒在地上,她尖叫一声上来却发现慕容妙已经死了。
她看着我,忍不住开口唤我,“殿下?”
每一字都带着颤音。
而我看着她,“嗯?”
她打了个冷颤。
她都听见了。关于慕容妙描述我的每一字每一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在乎。
我借她一点力稳定住自己不稳的重心。一步步的往外走,那边不知为何开了我的宫门,一群人涌了进来,最当先的居然是陈飞扬,他远远的跑在了紫硫白璧前面。
或者说,他跑在了代渊与白璧前面。
他看见我却径直冲进了我身后的房间。随后铁青着面孔出来。
我一直站在远处等着他。
“你疯了!”他斥责我。“你杀人了!”
我将自己的十根手指在空气中挥舞一阵,笑起来,“你看,我刚刚杀了人,可是手上却没有粘到血。”我收起笑容,“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种杀人不见血的方式么?我只是没有弄脏自己的手罢了。”
他的脸抽搐着,而我放声大笑。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生命短暂,我们何必互相搓磨。
陈飞扬的脸终于冷静了,“你这样下去……”
“你还记得么,我和你说,我是学历史的,我说我学的这历史又有什么用呢?我觉得我挺惨的。”
我看着他,忍不住的笑,“你说是。可是我觉得我惨是因为我学过的东西这里都没有都不会发生,可是你觉得我惨,是因为你觉得我明知一切却必须接受命运。”
我和他说,“你和我不一样,我知道你知道这故事接下来的走向,但是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就算命运早已在暗中为我写好了剧本,我仍是希望这每一步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我不过是她们历史书上的一个人物。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早已被人规定好了自己的结局。
我将自己的手指靠近脸边,深吸一口,没有血腥气。
只是阿梨的尸骨上的腐臭依然缠着我,只是这些年我经历过的事情依然伴随着我。
我记得的事情不多了,三辈子加起来七八十年,大部分事情都忘的七七八八了,可是我却依然记得,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我却依然记得,这一切并不真正的发生在我的世界中。
其余诸人都是看着我,我环视众人,那些脸有些熟悉而有些并不,那些人有些相熟而有些并不。
但,都是一样的。
我亲手杀了右大臣之妻,夏国先王的前任皇后。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感觉自己已然疯了。
我都不知道是否应当将自己的这个疯劲归咎与醉生香还是别的人,或者这只是我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情罢了。
人为什么要死亡?
因为人学不会完全的忘却。忘却自己所遭受过的不公与绝望,忘却自己得不到一件东西的痛苦,追求永生在我看来是那般的可笑,死亡是人最后的归宿,也是最安宁的归宿。
但我得不到他。
我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以为自己会在绝望之中脱身而出,殊不知那命运待我就像是猫在玩弄老鼠,给它一线光明又亲手掐断。你明白么?
我身上这么多年堆积下来的绝望与痛苦早已将我深深的包围并且计划随时随地将我绞杀。我不知道谁或者任何事物会成为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并非一心求死,但是我渴望的幸福已经在破灭消失的边缘。
过了好几日,我知道我们这样冷战下去终究没有什么意思。
我们终归是要有一个解释。
几十年前我们没有和好,现在更加没有那个必要。
他从未改变过。
我叫侍女们去唤紫硫过来。
洗漱过后并没有梳妆,只是将头发通了通,盘在脑后。两耳处留下两丝极长的发,显得家常随意些。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榻上晒太阳。
听见脚步声我回头去看他,和凛道,“你们都下去吧。”他只是站在那里,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我说,“你过来。”他走到我面前,却是什么也不说的跪下去,我原本低着头,这一来却依旧和他打了照面。
我说,“你这又是何苦?”
他道,“本是我对不起你。”
我摇摇头,“咱们兄妹间,哪有这么多虚礼。”
“红玉。”他道,“我对不起你。”
我深吸一口气,看见烟斗在离自己的手并不远的地方,我道,“那日你和我说,为什么我要说自己是夏青璃而不是夏红玉,我气得狠了,竟没有想清楚里面的关节,今日我问你,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我说,“假使你是夏紫硫,那么你是夏青璃的双生兄弟,如今你的事情便违背人伦道德。倘若你是代渊,你是夏红玉的丈夫不假,可惜她已经赔了你一条命去。夏青璃对夏紫硫是敬爱友好,夏红玉对代渊是……”
“你以前从来不哭,从来不撒娇不软弱,我都不相信以前的你与现在的你是同一人。”
“哭给谁看呢?有人疼爱我就多哭些,没人疼爱只有人看笑话的时候,只有咬着牙,宁愿咬碎一颗牙吞下去,也不愿意给人看了笑话。”
“还是现在的你惹人疼爱些。”
“所以,你是要做夏紫硫?你是我阿兄,我们非常要好。”
他打断我,“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我。”
我摇摇头,“你不用知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低低的问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这真是不由得令人发笑。于是我笑出了声。
他跪在那里,终于低下了头,“这不公平,我知道你喜欢过我的时候,你早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低低的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