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璇儿就这么僵着身子让落幽漓抱着。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觉已是很久很久之前,她随着落幽漓踏入王府,受到九姨娘的侮辱,今日情景不禁让她又想起了那一日。
“璇儿,你说,我还有机会么?”落幽漓语带哭腔。
赵璇儿叹息道:“十姨娘,此事……你太过了。”
“我知道。”落幽漓搂紧了赵璇儿,像是将要溺毙之人抓住浮木般,哽咽道:“我都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早知道,我知道她变了,可我不信她我还能信谁呢?张韵凝说的对,她有娘家仰仗,又是名门贵女。而我呢?我一介**女子,我能信谁?”
赵璇儿心中烦闷,或许是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亦或许更多是不可苟同。
她挣开落幽漓的手臂,正色道:”十姨娘,你难道不是王爷的十姨娘么?你为何不信王爷呢?你即爱他,却不信他!”
落幽漓怔怔忪当场,险些连呼吸都忘了。她虽惊讶这么短时日内,她眼前的赵璇儿好似换了个人般,字字珠玑却说得她无法反驳。
赵璇儿轻叹道:“时辰不早了,璇儿还要回去伺候,曾与十姨娘主仆一场,十姨娘要振作才好。”
赵璇儿起身欲走,却忽的被落幽漓拽住了腿根。她猛地转身,正声道:“十姨娘你这是干什么?!让人瞧见了是要置我于死地么?”若让人嚼了舌根还以为她怎么欺负了落幽漓,她的身份本就尴尬,最怕多添无妄之言!
“璇儿,璇儿我求你!我求求你,你跟了王爷那么久,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才能让他原谅我?我求求你了!当初也是你拜托我帮你查九姨娘之事,如今你可不能丢下我,你不能啊!”落幽漓趴在地上,双手牢牢箍着她的脚腕力气之大让赵璇儿深吸一口凉气。
“十姨娘!当初璇儿拜托您,那可是让您实打实将事实说出来。敢问,您做到了么?”
丢下这句话,赵璇儿便赶忙出了膳厅。
其实她知道,此次实乃千禧做的太过,串通刺客;毒害姨娘;栽赃嫁祸;陷她被俘,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逆之举。如今走到这步,已经无人可以再救得了她了。
*
待王爷回了“悬崖处”,已是傍晚了。
赵璇儿梳洗过后正斜靠着窗台耸拉着脑袋望着院子里那一盆盆菊花瞧着。
不知不觉间,王府的花园已是秋景浓重呢。
她记得母亲喜菊,可从前她却觉着菊花太过素雅并无深究。可如今王府内不但有白菊;黄菊;金菊竟然还有粉菊;双色菊;说是姹紫嫣红亦不为过。她伸手轻轻覆于白色花瓣之上,绒绒密密之感传入指尖竟让她的心境平静了下来。
晋王踱步自远处而来,看见的便是这番精致。他的嘴角不由扬起,竟停下了脚步,隔着几步开外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他自小到大,住着的宅子都带着花园。他的王府也是皇上赐的,太后布置的,他从来也不觉得后花园要有何用?不要又有何区别?若要他选,他更愿意建个练武堂。
可此情此景,他却恍然何为:
花中有花花满丛,丽人如花舞春风。晓蝶绕花花难觅,人花融融俏晨钟。
虽不是春日,但他却有了二八年少的春心,一声一声于他的心房里跳动着。
似乎是感觉到有些异样,赵璇儿扭头便看见了晋王站在几步之外。她顿时红了脸,慌忙见礼。
晋王大步上前扶起她,含笑道:“免礼。”
赵璇儿未施粉黛,竟以原貌见他。晋王见着竟又惊又喜。
她抬头瞧他,轻声问道:“夫人,身子可还好?”
晋王并未答复她,只替她拨开发髻间的落叶,轻声道:“璇儿怎得赏起菊花来了?”
赵璇儿嘴角轻扬,叹息道:“曾经只知牡丹美;海棠翘,如今才知这漫漫清菊竟也别有一番风味儿!”
她扬起脸,笑脸盈盈印入他的眼中。他的眼眸漆黑如墨,亦望进她的眼眸中,搅得她没由来心潮翻涌。
赵璇儿直觉面上滚烫,不禁垂下眼,轻声道:“王爷,又帮了璇儿一次,璇儿感激不尽。”
晋王知晓她怕羞,嘴角微扬心中甚是畅快。他走开两步假装赏菊,悠然答道:“你不怪本王让你受委屈了?”
赵璇儿摇摇头:“王爷乃是放长线钓大鱼。怕是那刺客被发现之时千禧已有警觉,可后来见再无人追查便大意了。只可惜……”
“本王也知道有些可惜。”晋王回过头来,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可有些事儿,急不来的。”
赵璇儿点点头道:“璇儿明白。”以王爷的心思,又怎会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启禀王爷。”
高盛意的声音竟自门外响起。
“说。”晋王也不开门,只让他在门外通报。
“皇上召您即刻入宫觐见。”皇上召见晋王乃稀松平常之事,赵璇儿亦不惊讶。可高盛意今日的语调,显然有些不同。
“嗯?”晋王问道。
“呃……还有赵璇儿姑娘。”阿里皱了皱眉,补充道。
“我?”赵璇儿大惊,快步走进门旁,有些不敢置信。
“是……是的。”高盛意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可传旨的公公确实这么说的。
赵璇儿一脸茫然转头看向晋王,晋王却对她淡然一笑道:“皇上要见你,你去不去?”
那可是圣旨!晋王的口吻却好似要带她去游街般轻松。说来也奇怪,被王爷这么一逗,她却反而没有那么担心了。
“当然去了!璇儿还未面见过皇上呢。”一股莫名的安心涌上心间,好像她知道哪怕见得是玉皇大帝亦或是地狱阎罗,只要有王爷在,他定能保她平安!
赵璇儿简单梳妆后,随着王爷踏出了“悬崖处。”
可门口,却跪着落幽漓。
落幽漓见着王爷与赵璇儿一同出来,心中酸胀不已却不得不摁下。她跪着重重给王爷磕头,一个又一个发出“叩叩叩”的响声。
“够了!白日里闹的还不够么?”晋王呵斥道。
赵璇儿只低着头瞧着,她知道这是落幽漓与王爷二人之事,她不愿多做干涉。
“王爷!”落幽漓抬起头,已是磕破了额头。石板路毕竟比不得膳厅,她满脸是泪哭诉道:“王爷,幽漓什么也不求,幽漓错了……真的错了……”
“此事已水落石出,你这番又有何意义?”晋王背过身去,也不看她。半晌,悠然吐出一句话:“你记住,你当年是如何答应本王的!”
落幽漓猛地摇头,哽咽道:“幽漓知道啊!幽漓都记着,王爷……王爷……”
晋王并未听她说完,实则也是时辰并不允许。赵璇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落幽漓的哭声渐渐远去。赵璇儿望着晋王的背影,为何竟觉得有些孤单。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么?
*
马车晃晃悠悠行进着,赵璇儿一直挑着帘子望向小格子窗外。自打她入了王府以来,她便再也没有好好看过汴京城。
晋王向她递来一杯清茶,有些好笑得看着她问道:“有这么好看么?倒像个女娃一般。”
赵璇儿有些懊恼道:“璇儿怎得能与王爷这般大人物相提并论?身为女眷本身便是诸多限制。”
“哦?”晋王好奇道:“怎么听起来有些委屈?”
赵璇儿回头,不自觉间提高了语调道:“自然是委屈了!书上说,北方有胡人,那儿的人男男女女都能骑马打猎好不逍遥!”
“骑马打猎又有何难?”晋王笑道。
“那,谈诗作论呢?”赵璇儿睁大了眼问。
“简单。”晋王依旧笑道。
“那,随军征战呢?”赵璇儿又问道。
晋王眉头微皱道:“这不行。其一,有违军规;其二,战场如何比得草原,生死一线太过危险。”
赵璇儿努努嘴,有些败兴。
“不过么”晋王见她有些失望,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道:“本王倒可以带你去北方看看。”
“真的么?”赵璇儿有些难以置信,从小到大她几乎都被头顶那几片瓦困死去了。除了琴棋书画,便是茶艺礼节。她每每于书中读到踏雪寻梅;驰骋草原之景都羡慕不已。
“等西北的战事了解了,寻个机会便去。”晋王笑看着她,她对他的越发开朗,于他眼里珍贵无比。
一路闲聊着,马车已停在了宫门口。
赵璇儿就着王爷的手下了轿,抬头便是朱红满眼。
晚霞纷飞,秋风萧瑟。红墙绿瓦,深宫高塔。这,便是皇宫了。
赵璇儿于丽正门下了马车,早有引路的內侍等在宫门旁。
丽正门乃皇宫正门,三道宫门皆以朱漆为底,缀以金钉。赵璇儿与晋王随着内侍由偏门入宫,只觉着眼界越发开阔。
到了紫宸殿门口,内侍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赵璇儿道:“王爷,皇上已等着了。至于璇儿姑娘嘛,请随咱家来。”
赵璇儿一听要与晋王分开,有些心惊。
只听晋王道:“璇儿乃我贴身侍婢,即授了传召自然是与本王一道了。”
“这……”内侍有些为难。
“是光义么?进来吧。”紫宸殿内传来沉稳且厚重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