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明鸿原本的打算,是要亲手替小晏做一双鞋子。不知怎么,那天在房里打量着小晏秀气的双脚时就产生了这个想法,一直萦绕在心头这许多天。虽然被复试的事情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却一直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即使在小晏食言之后她也一直记在心上。
这日醒来,忽然想到的就是自己的针线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无奈之下,明鸿只好求助于云儿姐妹。相关的尺寸她早就仔细的记在了心里,轻易地就在纸上画好了样子。不懂得行家笔法,她淡淡的勾画出自己心目中的式样,然后描绘上颜色,一双活灵活现的鞋样跃然纸上。
“也只能这样了,咱们笨手笨脚的,没办法画得更好了。”明鸿悠然道,把左右脚分别用掉的两张纸洒落在床上,“画些什么图案才会好看呢?”
“画什么你都不会满意的。”云儿撇撇嘴,“府里的宣纸都让你用完了吧。”
既然找云儿帮忙做那么大的鞋子,明鸿明知无法瞒过,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结果自然不出意料,三句两句就被云儿把话审问出来。然后就一直不断的被刻薄,气得明鸿没法,只是硬作没听见。
“小蹄子,你倒是够操心的,用光了沈府的纸你心疼些什么?”
“我是怕到时候有人心疼,万一不让我们走了可怎么办?”
“你看清楚了,臭丫头,”明鸿跳起来作势伸手去撕云儿的嘴,“我总共用了不过五张而已,并且还是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来的。”
“开个玩笑嘛,姐姐你却急了。”云儿一边绕着妹妹的身子躲闪,一边还不忘继续取笑,“小心被哪个相公看见姐姐凶狠的模样可就真的糟了。”
“再说就把鞋样子还我,不用你帮忙了。”
“这可由不得姐姐了,就算你不打算做了,我们姐妹也要把这双鞋子做好送给人家,毕竟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云儿把宣纸样藏进怀里,双手捂住,一副誓死保护的样子。
明鸿无奈,佯怒的坐到床上,恨恨的道:“云儿臭丫头,早晚收拾你。”
“又要中午了,”萍儿跑到门口看了一眼天色,“姐姐们先别闹了,咱们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就知道吃。抓紧做你的鞋子吧,看把明姐姐急的?”
“现在料子也不齐全啊。”萍儿摊了摊手,“做鞋底的粗棉布没有,并且也没有合适的料子做鞋面。”
“你就是找借口偷懒,当然是能做什么就先做什么呀。”云儿开始数落起妹妹来,“比如说,你可以用现有的布料把姐姐画的样子剪下来。”
“你光指挥我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动手?”不知为何,今天的萍儿对姐姐没有以前那样言听计从了。
“你……”
“好了,你们别吵。”见两姐妹真的红了脸,明鸿很是过意不去的出来说和,“我也知道这不是一天能做完的,咱们不是先商量一下么,有什么好吵的?”
“不是我吵,是姐姐不对。”
“哼。”云儿哼了一声,却不分辨,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妹妹。
从来没有吵过架的姐妹两个为了自己的事闹的言语不和,明鸿很是不舒服,不过也怪了,明明这么小的事,怎么她们两个反倒计较起来?
“唉。”看这阵势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明鸿只好把东西收拾起来,留着以后再说。要想凑齐一双鞋子的材料,说难也不难,只需要到外面转上一圈就是了。可是,目前来说,她还没办法自由的外出,只能等两天以后了。
气氛沉默了许久,还没等有人提出前去取午餐,又有李嬷嬷派来的几个丫头鱼贯而入,很快的将各式菜肴摆满了桌子。
虽然惊喜,此番不比昨日,三人倒也有些习惯了,安然自若的吃完饭。又有人负责收拾停当,很快就退下了。然后,李嬷嬷一步三摇的晃进来,开口道:“天气有点热了,老婆子走到你门口就累得发起晕来。”
“哟,您老慢点。”明鸿急忙上前扶住,把她安到凳子上坐好,才抹了一把冷汗,早上的经历让她明白,自己过去是有点低估李嬷嬷了。
吩咐丫头们去给李嬷嬷倒了杯水,明鸿才客气的问道:“嬷嬷今日前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不是上次说把你这些年存在我这里的几两银子给你拿过来么,这不今天就顺便过来了。”
“那可不敢当,也没多少钱,就留着给嬷嬷添置几件有用的衣服吧。”明鸿连忙道,总共没多少钱,还不如送个人情,虽然人家说给了,但是又何必收回来呢。
“姑娘快别和我推让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之前我留下是因为你们确实也没有用得着的地方,现在你要走了,自然是要你带走的。”李嬷嬷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桌上道,“本来确实不多,老婆子又给姑娘填补了几两,总共凑了二十两银子,你可别嫌少就行。”
明鸿见那小包虽然小巧,做工却很精致,上面绣着两只归巢的燕子在屋梁周围盘旋。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这怎么敢当呢?”二十两银子算是很大一笔的数目了,再说,按照规矩,通过考核之后每年顶多也不过十两银子之数。那么,李嬷嬷给出的这二十两显然比明鸿应得的要多出太多了,怕是大部分都出自李嬷嬷自己的腰包。
李嬷嬷把小布包推到明鸿跟前,不容反抗的说道:“你要是再客气,老婆子立马转身就走,绝无二话。”
“这……那就谢过嬷嬷了。”话都说到这份上,明鸿也只好收下。不管怎样,银子是实实在在的,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派上大用场。
明鸿拿起布包想放起来,忽然又觉得这样做太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于是又拿在手里把玩起来。在近处看来,这小包的绣功确实上乘,一针一针之间的距离稀疏程度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无数针绣的仿佛一针一般。明鸿忍不住赞叹道:“嬷嬷这个小包是谁做的?真是好功夫,明鸿万分佩服。”
“你这个丫头原来也挺会夸人的嘛。”
“嗯?”
“若是别人做的,我如何能把它揣在怀里?”
“啊!明鸿眼拙了,居然不识得嬷嬷的针线!”
“这也没什么。”李嬷嬷满不在乎的道,“你来的时候我早就不动针线许多年了,你又没有见过,不认得也难怪。话说回来,我的绣工以前在沈府可是一绝呢,许多外面的人都想求一件而不得。”
明鸿恋恋不舍的反复把玩着装银子的布包,她这番倒不是做作,真喜欢的确实是外面的包而不是里面的银子。一直在为了自己的手工而发愁,现在忽然见到这么高明的作品,当然一下子爱不释手。
“嬷嬷把这个也一起送给我呗。”明鸿道,手里紧紧的捂着那个布包,仿佛有点害怕李嬷嬷再要回去似的。
“你手上的这个小包虽然是我闲来的游戏之作,不过也是有名头的。既然你喜欢就留下吧。这也不是当年了,神针李的名头早就不值钱喽。”
“神针李?”
“这个称呼可有点年头了。”李嬷嬷不胜唏嘘的陷入回忆里,“差不多三十年了吧,那时我才二十几岁,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我绣不出来的,也没有人能比我绣的好。后来,这府里的人就给我个神针的称呼,不过不怕人笑话,出了沈府可就不大灵光了。”
“那也很厉害了。”明鸿由衷的佩服,“我几乎连针是什么样的都说不清呢。”
“不一样,老婆子从早做的就是体力活。姑娘学的那叫才叫本事,老婆子一向怨恨自己蠢笨,学不得那个。”
“这叫什么本事?不过是哄着他们那些男人高兴罢了。”
“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李嬷嬷厉声道,几乎让明鸿以为以前那个李嬷嬷又回来了,“别的不说,你看那个绛仪,是男人哄她还是她哄男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看皇帝陛下**的嫔妃,这个还需要我多说么?”
明鸿连忙低头称是,忽然感觉李嬷嬷这次的严厉并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嬷嬷说得是,我是一时糊涂,有点得意忘形了。”
“你是被绛仪看上了,老婆子也很替你欣慰,不过,你以为听涛阁就是那么好待的地方?你以为除了老婆子我之外就没有其他狠人了?”李嬷嬷越说越是激动,让人怀疑她整个人随时准备从桌子那端扑过来,“明鸿我告诉你。若是你哪天发达了,回来把老婆子整死,老婆子也太心甘情愿的为你自豪。若是你不求上进,将来街头相逢可别怪老婆子没有好脸色!”
“是,是。”明鸿连连点头。此刻的李嬷嬷哪有当初的那份凶神恶煞啊,简直就是诲人不倦的严师啊。
李嬷嬷停下来喘口气。明鸿急忙把水递上去,趁机道:“嬷嬷,明鸿想和你学一学这针线上的功夫。”看着她脸色不对,明鸿连忙补充一句:“我是觉得这个对我以后会很有帮助,嬷嬷放心,明鸿绝对会努力的。”
“嗯,这还差不多。女孩子多学一样的本事也是好事。”李嬷嬷点点头,“这样吧,你随我来,我那里有许多多年的珍藏让你见识见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