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依
就在母亲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冷府却是再起波澜。
父亲未曾跟我商定,便已选好了日子要认慕容枫为义子,还着人给我送来请帖让我出席。我虽对父亲的行为深感不满,但碍于情面我也我可奈何。
“娘娘,冷大人大张旗鼓认子一事如今闹的沸沸扬扬,满朝文武大臣恭贺的虽不少,可是也有不满者。听闻今早还有人在朝堂上以冷大人结党营私、拉拢亲信为由弹劾冷大人。”赵海一边回复着今早的消息,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我的表情。
“皇上怎么说？”我面无表情的冷冷的问了一句。
“皇上说冷大人膝下无子,慕容大人又是冷大人的爱徒,冷大人收其为义子乃是情有可原。”
我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便着人去准备贺礼,过几日认亲典礼上送去便可。”
“娘娘不去参加冷大人的认子宴？”赵海略微诧异道。
“我是后宫嫔妃,不宜抛头露面。”
“可是冷大人着人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娘娘您参加,娘娘若是不去岂不是驳了冷大人的颜面。”
“笑话！不过一个认子宴罢了！还得让本宫放下皇家的颜面亲自为他道贺吗？”
见我话语中夹杂了怒气,赵海诺诺的不敢再吱声了,求救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红娟、绿翘。
红娟微微一笑,语气温和道：“娘娘,大人膝下无子,只有您一个宝贝女儿,可惜您如今身在宫中,无法在大人身边尽孝,大人心里难免落寞。如今好容易认得了一个一表人材、战功赫赫得慕容公子,怎能不是天大的喜事。冷大人必定是要大操大办的,娘娘您若是出席,即能表达对此事的重视,又能给足咱们大人的颜面,何乐而不为呢。”
我沉思半响,却始终不置一词。
绿翘见气氛有些凝滞,忙也帮口道：“奴婢知道娘娘对于夫人的事还耿耿于怀,可是父女哪有隔夜仇！娘娘幼时大人对您也是奉若掌上明珠,如今大人喜事临门,自然是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所以才多次恳求娘娘出席。再说,就算撇开大人不说,娘娘您看在慕容大人的份上也该出面啊,毕竟您二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
“绿翘！不许胡说！”红娟似乎已预见下文,慌忙厉声制止。
“行了！我想静一静,你们都先下去吧！。”
见我心情不佳,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我轻轻的扶了扶额头,心里已是一团乱麻。这段期间王家不断的开始拉拢各路亲信,皇上也使出铁腕手段开始巩固政权,朝中紧张局势一触即发！偏偏此时父亲又要认领刚刚加官进爵的慕容枫,岂不是将自己给拖进了泥团之中,可怜如今我在宫中面对皇上和玉妍也是进退两难。
“依儿,最近朝堂局势多有动荡,恐会风云变动,你在后宫多多小心,以防万一！”想起母亲当日离宫之时的嘱咐和告诫,我顿时头痛欲裂,我总觉得有一张深藏阴谋的弥天大网正在慢慢的散开,将所有人都牢牢的束缚住,看不见、猜不着、躲不掉也逃不了。
晚间,红娟为我卸下装饰、梳理头发,绿翘则嘟着嘴巴不满道：“娘娘,皇上都好几日不来咱们这儿了,您也不想想法子！”
看着镜中素面朝天的自己,我自嘲一笑“来与不来都凭皇上的心思,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可是娘娘,您看看明妃和郑妃,她们二人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在皇上眼前晃悠,皇上就算不喜欢她俩,可是总看见两个年轻貌美娇滴滴的美人儿也难免留心啊！”绿翘不服道。
“皇上虽然在意她们二人,可还不是夜夜宿在琉璃殿里。和玉妍娘娘相比,她们如今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红娟笑道。
“瑾贵妃也是！也不念及姐妹之情,夜夜都霸着皇上,让咱们娘娘苦守着深宫！”绿翘小声的嘟囔着。
“皇上驾到！”就在绿翘念叨时,赵权熟悉的声音响彻文华殿。
我们三人互看一眼慌忙起身向殿外走去。
明晃晃的灯光照亮文华殿,皇上依旧是笑如春风般的被众人簇拥而来。见我素面朝天出门迎接,皇上笑道：“这才什么时辰,依儿就准备就寝了。”
我不紧不慢的答道：“依儿听闻皇上去琉璃殿用晚膳,想来今夜会在琉璃殿就寝,所以依儿才未做准备,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呵呵一笑,“朕怎么觉得依儿话语中带着酸味啊！”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偷笑,我佯装嗔怪道：“皇上就会拿依儿开心。”
说话间皇上拉着我走进内殿。
“朕在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最近朝中事物繁忙,后宫里也不大安宁,朕为了稳定局势不得不多往其它妃嫔各处走走,难免冷落了你,依儿可别怪朕。”屏退左右后,皇上拥着我道歉。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皇上在前朝殚精竭虑,在后宫又劳心劳力,依儿虽身为贵妃,却也无计可施帮不上皇上,依儿心中有愧又岂敢责备皇上呢！”
皇上将我的头轻轻抬起,柔情万分的与我凝视半响,便低下头在我的额头上深深一吻“依儿！你如此深明大义,让朕真不晓得到底该如何待你才好。你放心朕绝不负你。”
我对皇上没来由的誓言弄的有些莫明其妙,但是看着如此深情款款的皇上,我亦是全然沦陷在皇上的儿女情长的漩涡中不能自拔,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沉沦。
一番云雨过后,我伏在皇上胸口上听着稳健的心跳声觉得幸福心安。
“依儿！日前有大臣向朕谏言早日立玉妍为后！”皇上轻拍着我的后背轻声道。
“依儿不是说过嘛！依儿也觉得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皇上的恩宠,玉妍的确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可是！朕还是更属意与你,朕总是希望能和你成为让人艳羡的佳偶天成。”
“只要有皇上的真心,任何身份地位依儿都不在乎。依儿只求后宫能够早日安稳,这样皇上在前朝也能后顾无忧。”
与皇上一番情真意切的交流后,皇上终于下定决心要早立玉妍为后。
见皇上此时心情不错,我便将父亲请我去参加认子宴一事顺势提了一下,没想到皇上竟然一口答应。
“冷尚书是朕的肱骨之臣,又是大圣朝的国丈,他的认子宴自然该办的风光,依儿不必疑虑,放心去便可！”
皇上的大度让我很是动容,可我心中还是有些心结“皇上,依儿是后宫嫔妃怎可随意的抛头露面。。。。。。”
“诶。。。。。。父亲的认子宴哪有女儿不出席的道理,再说你的出席也代表了朕对岳父的看重,依儿还是要去的。”
见皇上执意如此,我苦笑一声“依儿明白了,依儿明日就命人准备出宫事宜。”
“对了依儿！你与玉妍虽同有掌管后宫之权,可是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朕不舍得你操劳,所以大部分事情都交给玉妍看管。不过这些日子朕看你修养的不错,再来玉妍一人办事难免有些疏漏,依朕看来你还是该从旁协助她的。”
皇上话锋一转,突然提到掌管后宫之事。想来皇上心里也明白明妃、郑妃的入宫又给后宫添了不少波澜,玉妍一人之力难免计短。就在我心思灵动之际,赵权谨慎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刚刚乾青殿派人来报,太后娘娘病倒了！”
我和皇上惊愕的互看一眼随即慌忙起身。
深夜里月光朦胧笼罩后宫,各宫各苑表面上一片安静祥和。只是此时乾青殿却异于以往,奴才们惶恐不及的来回奔波,太医们则小心翼翼伺候在太后跟前,我和皇上一进乾青殿便看到一副这般情形。
萧偌姑姑红肿着眼睛跪在床前喂太后喝药。
“母后！”皇上见状慌忙呼唤着上前。
太后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皇上发红的眼睛气若游丝道：“皇儿来了！母后不要紧的,皇儿莫要担心。”
看着太后苍白的面颊,无力的语气,我的内心越加恐慌。我静静的退出内殿,找到为太后诊治的李太医问话。
“李太医,太后娘娘为何突然病得如此严重？”
李太医犹豫半天,似乎心有惧意,支支吾吾的不敢说明。
“你要想清楚,我和太后是什么关系,如今的后宫又是谁在做主！”我简明扼要的威吓到。
李太医思量左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回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太后娘娘的身子早在先皇在世之时就不大安好。去年先皇驾崩,太后伤心欲绝,再加上这两年太后忧思过度导致心力衰竭,所以。。。。。。”
“好了,本宫不想再听了,你去伺候吧！”太医的话说到一半我就已经猜到了太后的病情,我尽力遏制住内心的恐惧,看似平淡的将太医打发。
“娘娘,太后若是有什么万一,咱们可怎么是好？”绿翘见太医离去,悄悄的在我耳边问道。
“怕什么,咱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依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是受不得的！”我看似无所谓的说道,既是安慰绿翘也是平抚我自己的恐慌。
我不紧不慢的掏出绢帕轻轻的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淡然道：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太后吧。”
红娟绿翘互看一眼,默不作声的跟在我的身后。
一入内殿扑鼻而来的药味让我忍不住蹙眉,只见皇上正端着药碗一口一口的服侍太后服药。
见我进来,太后微笑的向我招手“依儿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一声！”
“依儿是跟皇上一起来的,见太医正在吩咐太监煎药,便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手的。”我温顺的答道。
“这配药煎药的杂活让奴才们去做就是了,你怎么说也是贵妃,哪里有你上手的道理。”太后眸光一闪笑嗔道。
“母后,依儿也是想为您亲自煎药以表孝心而已。”皇上赞赏的看我一眼,随后说道。
“皇上,您明日还要早朝,不宜太过劳累,依儿行事周密谨慎,让她伺候就行了,皇上早点回去歇息吧。”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和蔼的叮嘱道。
我见皇上似乎有迟疑之色,便接着说道：“皇上,有依儿在这里伺候太后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早点回去歇着吧。”
皇上思虑再三,苦笑一声,“也罢,就由依儿代替儿臣伺候母后吧,明日早朝过后儿臣再来看望您。”
皇上在临走之前叮嘱我和萧偌姑姑许多事宜,见万事具宜方安心离开。
“依儿,你过来。”众人散去,太后低沉着嗓子呼唤我。
我深呼一口气,面色肃穆的踱步走上前。
太后见我靠近,伸出手一把将我扯过去,握紧我的手腕道“你从李太医那都知道了什么？”
看着被太后握的生疼的手,我咬了咬牙关,有些哽咽道：“依儿知道了太后的身体状况。。。。。。”
太后眉头一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有些力竭道：“是吗,那你应该都猜到了吧。”
见我凝重的点头,太后苦笑一声“是啊,到了这个时候,姨妈也不瞒着你了。早在先皇在世之时,哀家与前朝几位妃嫔内斗便伤了身子,多年疾患让哀家痛苦不已。先皇去世之时,哀家伤心欲绝,几度昏死过去,若不是想着皇上和你们的父母还需要哀家从旁协助,哀家当日就要随先皇而去。这一年,哀家的身体日渐衰弱,哀家知道,哀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长时日。依儿,日后冷王两家就全靠你和玉妍了。”
听完太后的话,我已是泪流满面,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太后的存在对冷王两家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如果太后仙逝,只怕会对我们产生不小的影响。
“咳咳咳。。。。。”太后被叨扰了半响似乎已经虚脱,无力的倚靠在床上轻咳。
“太后,依儿伺候您歇息吧。”
“依儿,陪哀家说说话吧,哀家已经好久都没和人聊过家常啦。”太后掩去刚才的凌厉之色,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依儿,你恨姨妈吗？若不是姨妈下旨,你也许早就找到一户合适的人家,有着美满姻缘,不用在这皇宫内苑里勾心斗角、步步惊心。”太后轻喘着气,无力地问我。
我凄然一笑“怎会有怨恨呢！这都是命！怨只怨依儿生在这豪门宅院之中,打出生起就背负着振兴家门的包袱,再加上自小又是在后宅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耳濡目染中成长,我真不知道除了嫁入深宫内苑为家族和自己谋利益,我还能过什么日子。”
“官宦内宅的小姐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衣食无忧,可是这背后的凄苦又有谁人能知道呢。咱们既然享了寻常人不能享的福分,就必然要受寻常人不能受的苦。依儿,这是你入宫许久以来第一次跟姨妈这么说话。”太后抬起手轻轻的拭去我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苦笑着安抚我。
我慌忙扭过头将脸上的泪水拭干“太后见谅,依儿逾越了。”
太后抬眼望了望外殿,“红娟、绿翘还有萧偌呢？”
我清了清嗓子回道：“我让她们在外殿候着,太后若是有事依儿便吩咐她们进来。”
太后摇了摇头“罢了,她们也累了一天了,让她们歇着吧。”太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红娟绿翘这两个丫头不错,跟你萧偌姑姑一般衷心侍主,实在难得。依儿,你知道吗,你跟姨妈一样有着不幸也有着幸运。”
瞧我疑虑的看着她,太后接着说到：“咱们都是官宦小姐,都背负着家门的荣耀苦苦拼搏,也都整日生活在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世界里。可是。。。。。。。”太后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渐浓“我们有着忠于我们的仆人,有着旁人望尘莫及的身份地位,还有一样是最让人幸福的,那就是皇上的爱。”
太后的脸上渐渐浮起红晕,表情看上去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幸福“我当年正直豆蔻年华,奉旨入宫伴驾侍寝,皇上在入宫当日将我惊为天人,而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从未见过如此英俊潇洒、风神俊朗的男子,他既有君王的英气、又有丈夫的温柔,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可是。。。。。。”
太后脸上洋溢的幸福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满眼的苦楚“皇宫里的女人太多了,而且只会多不会少,就算我是皇上的宠妃,我也根本不可能跟皇上朝夕相处。还有,那些同样爱慕皇上、期盼皇上的妃嫔,她们嫉妒我、痛恨我,她们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为了我、为了家族、也为了能和皇上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只能杀掉那些阻挡我的人。可是,就在我排除异己、称霸后宫之后,皇上竟然驾崩了！我在皇上的陵前跪了三天三夜,几度想要自绝,可是想到皇儿、想到郑家、想到你们的母亲,我就没办法这么一走了之。”
看到太后脸上的悲痛之情愈演愈烈我生怕她的病情再起反复,只能找个理由将她安哄入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