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几乎在同事屏息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力透过雾霭去窥测形势。
玉娇的眼力自然等同于零,就算张得再大,也看不到什么。而端木易就不同了,在孟岩及时提醒他们二人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嗅到了一丝可疑的气味。再行仔细甄别夜晚之中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丝晚露,他便看到了某些异样。
玉娇越发挨得端木易近,拉住他身上的一角袍子,无来由地慌张:“怎么回事?难道咱们中埋伏了?”
端木易淡然一笑:“你真是个胆小鬼,如此怕死!”
“废话,除死之外无大事,我可爱惜自己的小命呢!”玉娇几乎横起眉来,都什么时候了,端木易竟然还想得到揶揄自己找乐子。愤愤瞄了他一眼,她便探头问前面的孟岩,“诶,孟岩大人……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孟岩一直躬身处于紧张状态,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跳起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听到玉娇问他话,他的语调一丝不苟,郑重地道:“小公子可以看看脚边的灌木,就明白了。”
玉娇应他的话低头,那些灌木长得高及她的腰身,所以低头一看就能一清二楚。果然,那些灌木上面竟然没有丰盈的露珠。这种环境,如此大的夜雾,怎么可能没有露珠形成在植被叶子上呢?
她不得不钦佩孟岩敏锐的洞察力,原来他并非只注意自己前方的事物,就算是脚边这些渺小的植被他都注意到了。
但是想透这一点,紧接着而来的便是阵阵被人算计的冷战席卷全身。
玉娇下意识地攀紧端木易的手臂,悄声道:“可知道多少来人?咱们还来不来及回头跑?”
端木易的回答令她多少有点失望,只是耸了下肩,摇了下头,仅此而已。
倒是孟岩这会儿又出声了,不疾不徐地说道:“小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这里荒郊野外,想必多的是些飞禽走兽。有些栖息在这些灌木丛中,因为听见咱们过来而害怕逃走,不小心洒掉露珠也是可能的。”
玉娇点点头,觉得孟岩这番话真的是恰当好处地安慰到她心里去了。一下子胆子也壮了壮,颔首应道:“不错不错,孟岩大人说得很对,肯定是那些猫猫狗狗干的,咱们别自己吓自己。”
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自己吓自己了吧?忧心忡忡的玉娇肯定没听出来,孟岩这这番话完全是没有理论根据的,甚至是有悖常理。若在平时,玉娇肯定会笑掉一颗大牙,然后再稍稍调戏调戏这个一本正经的孟岩大人。可是眼下她哪里再有心去想这些?孟岩这些话一说出来立即就镇定了她的心,她其实并不愿意在去评判真假错误与否了。
端木易却不是个好蒙的,孟岩一说的时候,他便勾起唇角微微笑起来。但并不点破,这大冬天的,前些日子的大雪都还未彻底化去,有什么飞禽走兽会在这儿?这分明是孟岩想出来安抚玉娇的。他心里极为高兴,因为原本将孟岩安排在玉娇身边时,他也有过狐疑挣扎,怕孟岩一时糊涂,冲动起来会对玉娇不利。现在倒好,只不过这二人往外头走了一趟,革命友谊就建立地根深蒂固了,孟岩这大老粗居然也懂得去安抚玉娇的心了。
喜胜于忧,怎不让他开怀。
不过这一码归一码,他刚上船时看到孟岩搂着玉娇的这一笔账,他还是记在心里的。看孟岩日后表现吧,不然他随时有可能来个公报私仇什么的。
嘴上一笑,竟然发了微不可闻的“呵呵”声。玉娇被笑得一头雾水,拿屁股撞了一下端木易:“你傻乐什么?”
他堂堂南临大太子殿下的军师,他足可倾人城倾人国的笑容居然在玉娇嘴里成了“傻乐”?端木易顿时哭笑不得,一把将玉娇搂过来护在自己的臂膀底下:“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些好笑的事情。你现在别掉以轻心,孟岩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仍然不能排除敌人正在附近的可能性。你也别怕,有咱们两个保护你,你小命绝对不愁不保。”
玉娇一听,咕哝道:“切,谁说我只在乎自己的小命了!”
端木易侧耳:“你说什么?”
“没什么!”玉娇扭头,一副不去理睬他的样子。
端木易苦笑,再行拉着她亦步亦趋,更加小心谨慎地往树林深处走去。
三人走走停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却连林子边角都不曾看到。孟岩直道:“该不是咱们迷路了吧?这儿,莫非咱们来过?”
玉娇捏了一身的冷汗:“孟岩大人这种玩笑我可开不起,哎呀我早说了,应该走回头路的。这种林子,晚上都邪门儿地很,谁知道会碰到什么。”鬼打墙啊之类的,她可消受不起。于是又另起了主意,道,“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不走了吧?等到天亮再说。”反正出去的路一时之间难以找到,他们既要提防秦丹朱的人马,又要找唐澜,还得顾及到不被野兽袭击,即使把他们三个全都劈开了也不够用啊?更何况她自个儿还是个拖油瓶,只是摆着看的。所以停在这儿等待黎明是最佳办法。
一心想得顺理成章,孟岩却第一时间反对:“好像——说要守株待兔的,就是小公子你吧?”
“呃……”玉娇如被塞了个鸭蛋,顿时哑口无言。
端木易原本倒是闲心一听,他其实是赞成玉娇这个提议的,可是被孟岩拦截在先,所以就识相地坐山观虎斗。孟岩是个激进之人,这种墨守成规的做法一向是他所不屑的,所以当然第一时间反对。
可是没等玉娇奋起反驳孟岩的话,敏感如他已经捕捉到林子里起了某些变化。顿时止住二人争吵:“嘘,别说话。”
两人同时噤声。玉娇是吓得噤若寒蝉,而孟岩却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为了图个口舌之快就忽略了自己的本职,结果让端木易替自己履行职责而感到一丝窘迫。
好在他是个豁达的人,将功补过,立刻全神贯注地重拾敏锐的直觉,立马从左前方的灌木丛中察觉到了异样。
“易先生……恐怕有四五人之多。”孟岩说道。
端木易担忧地看了看玉娇:“恐怕,要劳驾小公子自己走一段了。”
“嘎?”玉娇讷然,“为什么?”
孟岩“哼”了一声:“若是起了冲突,那四五个高手也够属下与易先生缠的了,恐怕无暇分身照顾小公子。所以小公子还是乘机寻一处隐蔽之地躲起来,待到属下与易先生剿灭贼人之后再行与小公子会和。”
玉娇正要出口驳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端木易的,可是肩膀突然让人按住,抬头端木易那般温和的目光直入眸底,将她好似看得水一般地透。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若在此,恐怕会扰乱我的心神。”
这话,玉娇不得不承认,她也算是个成熟了人,深知端木易说的正是道理。可是心里就是不甘,于是真正别扭死。
见她犹豫不决,端木易便将她推离自己身边,说道:“你若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娇娘,听话,我等等就过去找你。”
“……”玉娇心中更为惶恐不安,想到那个预感到的景象,喉头简直就被人堵住似地。可是正如端木易自己所说,她留下,只是徒增牵绊而已。
于是点了下头:“好,不过你们二人也要答应我要保住性命。”
孟岩啼笑皆非:“区区几个贼寇,还不足以至属下死地,小公子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玉娇瞪了他一眼,又对端木易说道:“你得给我留下一件东西,紧要关头可以作为暗号。”
“嗯?”没料到玉娇会提这个要求,端木易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好像就只有两样东西可以摘下来。一样便是簪在头上的珍珠玉簪,第二样便是玉娇所赠的玉扳指。
没等端木易决定下到底给什么,玉娇已经小腿一蹬,仰起脖子举高胳膊,一下抽掉了端木易发髻上的珍珠玉簪。然后迅速拔下自己头上的桃木簪,给端木易重新起了个发髻簪住,便闷声不吭地握着珍珠玉簪跑了。
端木易讶异,看她突然之间做下的这些事情,让他好不困惑。这紧要关头,她还惦记着拿这些东西?这是,要做个纪念?眼皮一跳,好像成了生离死别似地。
而玉娇,自然有她的算计。
玉扳指不能与她的异能引起共鸣,那么她就必须再找一件端木易身上的玉器来考证端木易的未来了。趁着他二人对敌,她也能一门心思去钻研自己的这身本事。总觉得她老这么撒网不收网,对大局并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好处。她必须更快地找到自己的异能所能服务的地方,尽量减少她所在乎的人的性命风险。
就在玉娇逃出不远后,那些早在灌木丛里窥伺良久的人就提刀跳了出来。
玉娇只听到身后冷飕飕的刀光闪过,映衬白色月光像是人身上森森的白骨。她不敢停下,可是骤然之间右脚踩空,来不及呼唤就古隆冬掉进了个洞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