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让启煜写一份，就能让他再写十份。你尽管烧吧，太后娘娘。”穆远之刻意加重“太后娘娘”几个字，嘲讽无比。
清鸾颓然地落下手臂，诏书滚了一地，滚动穆远之脚边，他捡起诏书，又仔细收好。
“你什么都知道了。”清鸾不再发问，她确确实实地肯定，穆远之什么都知道了，一种虚脱的无力感席卷上她的心头。
只听穆远之幽幽地说：
“报应来的真晚啊，清鸾。”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
金銮宝座上坐着的依旧是枳禾国的新皇帝，启煜。平日里让新皇上殿早朝，老臣们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多次，也都没有用处，今日不仅一改常态起的十分早，连脸上的嬉笑玩闹也少了几分。而在他的旁边，向来华服秀容的清鸾太后，今天只穿了一件素白的麻衣，脸上连粉都没扑，发髻上更是只用着一根木头简单挽起。
大殿上，众臣都在窃窃私语。今天的早朝，比往些时候早了足足两个时辰。大臣们都是在梦乡之中被宫里来的急诏唤醒的，大家匆匆忙忙赶到金銮殿上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穆远之穆将军早早地就在大殿上候着了。
这大殿上的气氛诡异至极，实在是诡异至极。
有胆子大的官员猫着腰，上前两步，毕恭毕敬又带着些谄媚地问道：“不知皇上急诏下官们进殿，是不是有要事相商？”
启煜看了看台下面无表情的穆远之，清了下嗓子，道：“今日急着把众位大臣召进宫，确实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众位大臣翘首以待着，其实早在看见穆远之站在大殿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猜到了几分，皇上急召的目的肯定和穆远之有关。果不其然，只听座位上，启煜的声音缓缓传来，这是大臣第一次听到这个放浪的皇帝用如此严肃的语气宣布：
“穆远之将军劳苦功高，虽然之前卸任，但枳禾国实在是不能失去穆将军这个贤才。所以朕多次向穆将军招贤，终于，穆将军愿意回来。现，朕亲封穆远之为远征大将军，封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丝帛千匹，并且，穆将军出入禁宫可以不受阻碍。”
“恭喜皇上，恭喜穆将军。”不知谁提了第一句话，后面的百官纷纷向穆远之投来了祝贺。
等风声渐熄，在一旁许久不说话的清鸾站了起来。从加封进爵的那一刻起，穆远之就没有笑过，脸上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笑意，然而当清鸾站起身的时候，他的嘴角勾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深远而莫名的笑。
清鸾慢慢走下宝殿，她面容苍白憔悴，连说话的力气都像是借来的：“诸卿。清鸾是一个罪人。”
说着，她跪了下来。
众臣惶恐，眼见太后都下跪了，自己哪还有站着受礼的道理？一时间纷纷伏地，嘴里念叨着“微臣惶恐”。只要一人不跪，穆远之。可是没有人去提醒他，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瞅着穆远之一派气定神闲，自己保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及别人。
而清鸾却像是疯了一般，自言自语地说道：“十四年前，我为了争宠，逼死了四皇子和他的母妃。我有罪，我罪大恶极，为了洗清我的罪孽，从今日起，我自愿被贬为庶民，搬迁至皇陵郊外的冷宫，禁足三十年，有生之年不再踏入平恬城半步。”
大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罪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此时在坊间、在私下里，恐怕早就炸开锅，叽叽喳喳地议论得不可开交了，可是现在，大家一边憋着八卦的心，一边还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知晓了皇家的辛秘只怕要脑袋，纠结得很，好不憋屈。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指令，有好事者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启煜皇帝平静如水，仿佛内心里没有一丝的波动。虽然都知道，启煜殿下和自己的生母向来不和，可如今这反应又委实过于冷静了些。
金銮殿上沉默了许久，没有人敢说话，半晌之后，新皇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嘱咐道：“送前太后出宫吧。”
启煜以为穆远之会对清鸾更狠些，连清鸾也以为自己已经活不过昨晚了。只有穆远之心里清楚，对于清鸾这样贪恋权利的人来说，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自己不再拥有权力也不再拥有财富。
“众爱卿们，如果没事就退朝吧，朕乏了。”启煜捏了捏眉心，说完还看向穆远之，好像在询问他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一样。
官员们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眼下里甚至都不知该禀报什么。只有一人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书信，上前道：“皇上，大燕国送来通信，不日后，大燕的砚苏太子要亲自来枳禾国接和亲公主回大燕。”
启煜默默思忖了一会儿：“和亲公主尚未嫁入枳禾王室就遭人暗算，名义上说她还是大燕的公主。准了。”
一直没开口的穆远之，此时终于缓缓道：“当初是臣接公主和亲的，也让臣给公主送行吧。”
启煜看着穆远之，眼里透着殷切的光，忙不迭地说好。
朝堂散了，大臣们稀稀拉拉地离开了金銮殿，只有穆远之留在了最后。
他将要转身离开，只听身后的启煜轻轻叫了一声“徙南哥哥”却没再说话，穆远之终究是被那一声给停下了脚步，只是驻足片刻，仍旧没有回头，唯独叹了口气，还是潇洒的走了。
数日后，正是草长莺飞、繁花盛开的春日。
以砚苏太子为首的，燕国队伍很顺利地抵达了枳禾国。
而穆远之见到了传说中的砚苏太子时，觉得自己活了小半生，大约没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事情了：大燕的砚苏太子不是别人，正是和穆远之打过无数交道的——萧砚之。
穆远之将大燕一行人送到贵宾驿站休息，分配了房间后，砚苏太子遣散了所有随从，只留下穆远之一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