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还没有露出肚白,枳禾国都平恬的街道也还没在苏醒过来。整个平恬城都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之中,公鸡打了第一声鸣,小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拉拢着耳朵,睁开眼嗅一嗅又继续睡过去。平静而安详的早晨,流言从某个小巷子中悄无声息地流出来。流言参杂在空气里,风一吹,便随着空气中的万千尘埃,散布至大街小巷里去。
等到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整个枳禾国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殿下启煜昨夜在景煌宫前的下流作风。
而同时,又从东南边郊区的难民区流传出一个消息,大燕和亲公主韩凌初到枳禾就给枳禾国的难民们送去过冬的补给。
启煜太子的母亲清鸾皇后昨夜里就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
如果他调戏的是那个大臣的女儿也就算了,可这回得罪的是大燕的公主。
虽说大燕公主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嫁给太子了,可是在此之前她还是大燕公主,礼数上是不能少的。
清鸾皇后本想着一大早再带着启煜来赔礼道歉,可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民间舆论的趋势已经到了让他们前后为难的地步。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着这件事烦恼,包括太子启煜,酒醒之后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大错。可偏偏作为当事人的韩凌却在穆府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因为不在宫中,也没有什么耳目,所以韩凌不必像往常那样,为了显示大燕公主的“贤良淑德”而早起,倒是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穆远之在昨夜结束了穆霖的寿宴之后就赶回军营处理事务了,直到小道消息传到了军营穆远之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流言满天飞了。
他心里担心着韩凌,又匆匆赶回了穆府。
来到韩凌屋子外,见萧砚之守在门口。可是再看萧砚之的表情,不像是“守在”门口,而是在门口等着他。
穆远之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萧大人安好,公主殿下她……还好么?”
萧砚之摇了摇头,颇为担忧地向身后看了一眼,煞有其事地说:“不太好,穆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远之点点头,跟着萧砚之来到一处僻静的荒园。
“萧大人,我听人说昨夜公主……公主她被……”穆远之踌躇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或着他不想让那两个字眼和韩凌扯上关系。
萧砚之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穆远之的表情,眼底有一抹不可察的精光划过:“穆将军啊,你说这,啧啧,你这说太子,怎么是这种人?我们公主不远万里来到枳禾和亲,可是没想到她的夫婿竟然是这种人品,连我都为公主感到委屈!”
穆远之皱起眉头,没有说话,萧砚之看他对自己的话有所动容,继续道:“将军,我作为局外人,有句话就算不当讲我也要说。
”萧砚之压低了声音,凑到穆远之耳边,“公主嫁给这样的人,公主殿下这辈子也算毁了。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启煜太子未来成为国君,要毁掉的还有多少人?”
穆远之不由地后退一步,吃惊地看着萧砚之,明显地,他已经听出了萧砚之话里的意思。可是这话,由一个领国的大臣说出,穆远之对他的敌意也就多了几分。
萧砚之对他的反应完全不在乎,轻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我要对枳禾不利?”
穆远之板着脸,道:“这种话,大人还是三思而言之。毕竟萧大人的身份,在枳禾不可谓不敏感。”
“这话哪里还要三思?”萧砚之反问,冷笑一声,又道:“按照穆将军的阴谋论来说,如果我真的是于枳禾国不利,对于你们这样的国君来说,我更应该高兴不是么?一个国家的衰落和灭亡你以为是怪别的国家来打坏它么?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从核心里,它就开始腐烂了。”
穆远之的眉头紧锁着,萧砚之再三观察他的神情,判断他对自己的身世确实一无所知。细思量下,计从心来,不再多言。
穆远之默了一默,有些自责:“是远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大人见谅。”
“唉,穆将军心系枳禾,忧国忧民,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你们的这个太子啊,啧啧。”萧砚之话说了七分,其中意思已经是让人了解十分。
穆远之不再说话,萧砚之神凝气定地瞧着他,也不再说话。
韩凌睡至日上好几竿才打着哈欠醒过来,命侍女青玄从屋内打开窗子透气。
她从屋子里眼见窗外少了些寒冷,多生了些翠生生的绿意,又命人随意打扮一番,披了件淡紫的斗篷出门活动。
屋外,刚下过一场小雪的院落里空气格外地清新。被大雪压弯的树木此时又有了生机,院内的几朵寒梅开的正好,红艳艳地扎着人的眼睛。
人在其中,仿佛徜徉在一个苍白的冰河世界中,而那绿那红就是这世界里唯一的生命。
韩凌打了个哈欠,神情恹恹看着远处发呆。哪只她这表情落在远处刚好走近的穆远之眼里,却成了暗自为了昨夜的事情神伤的表情。
萧砚之和穆远之两人说完话就回到韩凌房间门口,只是还没靠近穆远之就看见了远处伤春悲秋的韩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先行告退。
韩凌这边一转头,也只看到穆远之离去的背影。心下疑惑着,又见萧砚之在一旁,于是走近问道:“那穆呆子怎么回事?来了也不说一声,见了我倒是调头就跑。”
萧砚之笑笑:“公主兴许误会了,穆将军早就来了,看公主在休息,就没去打扰。”
韩凌皱着眉,娇嗔道:“那我现在醒了,他怎么又走了?”
萧砚之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公务缠身吧。”
韩凌耸耸肩:“算了,不去理那呆子了。对了,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
“稍微处理了一下,现在宫中没有动静,估计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我们静观其变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