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正值乞巧之日。
我与娉婷早几日便着手准备了及笄礼了。
《仪礼》将其列为开篇第一礼,笄,即簪子。自周代起,女子年过十五,如已许嫁,便得举行笄礼,将发辫盘至头顶,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属。
笄礼作为女孩子的成人礼,象男子的冠礼一样,也是表示成人的一种仪式,在举礼的程序等问题上大体和冠礼相同。但也有许多问题需要另行强调明确。
《朱子家礼?笄礼》“女子许嫁,即可行笄礼。如果年已十五,即使没有许嫁,也可以行笄礼。笄礼由母亲担任主人。笄礼前三日戒宾,前一日宿宾,宾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
笄礼冠服,用冠笄、褙子,将笄者初服,双紒、衫子。受笄后,便要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作为媳妇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及侍奉舅姑的品德礼貌与女红劳作等技巧本颂。后世改为由少女之母申以戒辞,教之以礼,称为“教茶”。
确定了筮日后,便要邀请筮宾,即参礼人员。前期三日戒宾,一日宿宾。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为正宾。以笺纸书写请辞,行礼前三日,派人送达。辞如冠礼上书:某有子某,若某之某亲有子某,将加冠於其首,愿吾子之教之也。
行礼前一日再次恭请正宾。遣人以书致辞:来日某将加冠於子某,若某亲某子某之首。吾子将涖之,敢宿。某上某人。正宾答书:某敢不夙兴,某上某人。但这里,子作女,冠作笄,吾子作某亲或某封。妇人自称,於己之尊长,则曰儿,卑幼则以属於夫。尊长则曰新妇,卑幼则曰老妇,非亲戚而往来者各以其党为称。
笄礼在“家庙”之中进行,并且在正堂东边还需搭建设施,称为“东房”。场地已是设好了的,接着便是采衣。采衣样式是短褂裤,缁布为衣,朱红色的锦边,穿普通的布鞋,梳双鬟髻。然后便是初加,即是加笄发笄和罗帕、素色的襦裙,似中衣。衣缘没有文饰,腰带用普通的细布带。
后又是再加,即是再加发簪、曲裾深衣。最后为三加,再加钗冠。正式的大袖长裙礼服,上衣下裳制。佩绶等饰物。衣服的摆放:按顺序分别叠好、衣领朝东,由北向南依次置于席上,席置于场地东侧;要加的发饰,由有司捧在盘里,立于场地西册,面朝南,从东到西排开,依次是:发笄、发簪、钗笄。
三次加笄的服饰,分别有不同的蕴义,象征着女孩子成长的过程——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色浅而素雅的襦裙,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端庄的深衣(尤其是曲裾的),是公认的最能体现汉民族女子之美的服饰,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最后隆重的大袖礼衣则反映了汉族女子的审美取向——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及笄礼器亦有讲究,醴酒一杯,用浅盘或小碗铺一层米饭,备竹筷一双,小几一个作为置醴酒席的几案,上面放醴酒米饭。席子三张,一张置于场地东侧,用来放置要穿的三套汉服。另两张并列置于场地中央偏西侧,放座垫用以跪坐。盥一个,用普通的盆加水,备毛巾及温和的洗手液即可,置于放汉服的席子北侧。还需要香炉来熏香,观礼者座垫若干。
整个及笄的过程中,还需要音乐。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华夏的礼乐文明是一个整体,礼乐不可分。整个仪程中当然少不了丝竹管弦。
而后便是及笄礼的仪程。一为迎宾,二为就位,三为开礼。四为笄者就位,五为宾盥,六为初加。七位一拜,八为二加,九为二拜。十为三加,十一为三拜,十二为置醴,十三为醮子。十四为字笄者,十五为聆训,十六为笄者揖谢,十七为礼成。
此过程十分繁复,行礼完毕之后,便是已近酉初。我与娉婷皆是累了一日,便回了姱园早早休息了。
可是一回至姱园,我便全无睡意了。我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热闹繁华的景象,当真是羡慕得紧。奈何作为大家闺秀不得以轻易去了外头游玩,因此也只能够是想想罢了。
“姐姐,外头很热闹呢。”娉婷也是毫无睡意,和衣起身走到我的身旁。
“是呢,今儿个是乞巧节,外头自然是十分热闹了。”我瞧着外头正在盛放的烟花,一簇一簇地绽放,火树银花,灯火辉煌。
“总是待在闺房里,真真是无趣极了,姐姐,我们偷偷溜出去罢?”她侧着脑袋问我,煞是风情撩人。
“让父亲知晓了,那可有得咱们受了。”我正色,十分义正言辞。
“我们从角门出去,到了关门时辰再偷偷回来便是,怎还会被发现呢?”她倒是有自信得很,我也难免动心。
最后抵不过好奇之心,嘟囔了一句:“就你鬼主意多。”
我们两人皆是换了常服,梳了平常的发髻,便偷偷从角门溜了出去。上阳这一条街乃是贵戚所聚居之地,也不甚是热闹。待到入了街市,那才是灯火辉煌,绚烂灿然的。
我们寻了一处开了石榴花的地方坐了下来,欣赏着对于我们来说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瞧着那些绚烂璀璨的烟花绽放在黑漆的天幕里,当真是感叹人世繁华。街上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我与娉婷皆是没见过这样繁华的市井场面,不由都是满心欢喜。
见着那烟花又一次绽放,发出灿烂夺目的光亮而又倏然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眼前却突然出现两位白衣男子,正是长身玉立,潇洒君子。
我还未瞧出来是谁,娉婷已然脱口而出道:“流云公子?”
我这才惊觉,原是相识的。
“真巧。”流云开口道。
我随性吟了一首诗:“未会牵牛意若何,须邀织女弄金梭。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杨璞的诗大约便是现下情景罢?”
娉婷与我相视莞尔,皆是心有灵犀。
“敢问二位小姐如何出来了?”他一笑,淡然道,“自上次一别,已有些时日未见着了。”
“劳公子挂念多日,此番出府亦不是什么光明之事,何须知晓呢?”娉婷微微一笑,甚是风韵妧媚。
“唐突了小姐是我的不是,还望见谅。”他正说道,又指了指身旁的那男子道,“这是我的舍弟,流年。”
我这才瞧着他,模样倒是不输于沈流云。反倒比沈流云多了份爽朗清举,真真是天质自然,品貌非凡的。一袭白衣,虽不是格外得出尘,倒也是衬得他温文雅致,君子谦谦。
“流年公子倒也并非池中之物,想来前程似锦呢。”我笑着说道,“又是这般的好底子,也是不可限量的人物。”
“这位便是姐姐了罢?”那流年公子说道,“小姐容貌姣好,又是精通文采的人,小姐的前程才是不可限量的呢。”
“哦?公子如何得知我是姐姐,又如何得知我的前程不可限量呢?”
“小姐比之另一位小姐而言稳重些许,言语中又颇有文辞,自然应当是长姐。而小姐这般通晓世情人心,自然也并非是池中物。”他眉目清秀,以为原不过是个温和之人,想不出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是么?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日一想到真真是至理名言呢,想来公子亦是不俗之人,能担大事,又知人心,可不就是十足的人了。”
“小姐才能算得上是伶牙俐齿的人罢?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能够说得出那么些个滔滔大论呢?何况小姐知人心,又是明事理的,想来前程自然亦是不可量的。王妃宫嫔,自然都是可能的。”他一笑,烟花璀璨光影下显出他愈加得萧萧肃肃,如清风拂面而来。
“公子这话可就错了罢?”我一听这话吗,就有些恼了,“自古王侯将相妻妾成群,但是那些美人都是事罢王侯泪若河的,我不愿将来亦是落得个这般的结局,只能够希冀着自己‘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了。我虽并非为美人,亦是称不上是个有才的,但是我亦是有着这样一颗心,不愿侍奉于那些纨绔周身以讨自己一生富贵。”
“小姐很是**睿智呢。”我不知他这话究竟含了什么意思在里头,我也瞧不怎么出来,因此只得是默然。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明明是几多热闹的街巷,此时此刻却像是无一人在此,竟生生地觉出几分悲凉之感来。
“这地儿不好,换一处罢。”娉婷与我是心意相通的,自然知晓我此刻心中大约是不快的。也因此寻了个由头来,顺道给了我与那流年公子一个台阶下。
我自然是不介意,便四人一同过节。
我瞧着街上有许多形形色色的香囊挂出来,又是极其鲜艳多姿的,走近一闻,当真是好香的。我随手去摘了一个,又凑近鼻子一闻,这香气有如清风甘露,香气宜人,当真是件好东西。也是的的确确适合有情人互换而定终生的有情之物呢,理当是七夕乞巧的头样好物什。
“姐姐,这香囊倒是很别致。香气并不浓郁,反倒似沅芷澧兰,幽香而又淡雅,的的确确是好的。”我瞧她满心欢喜,自己亦是喜悦。
她闻了闻那些香囊,然后笑着摘了一个攒金丝凌霄花图案的香囊来,微红了脸色道:“这凌霄花乃是大气风采之花,正合了流云公子的气度呢。”
说着,便以一双柔荑素手奉上,那流云公子温和一笑,顺手接过道一声谢。
一旁的流年倒是个爱调侃人的,轻轻笑了声:“二小姐很是清楚我兄长的喜好呢。”
娉婷霎时红了脸,我见状不由道:“不过是凑巧罢了,倒引得流年公子说这样的话。可知小女儿情态最是不禁得这番话的?”
“你护妹心切,我自然亦是说错话了。还望你们不要记在心上。”
“自然不会记着,这种话记着了反倒自己给自己添了不快,流年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反问,他已是无言相对。
我回首摘了两枚香囊,一枚是以金丝穿攒的桃花式样,一枚是蓝底的银线抽丝的芙蓉样式。我瞧着都是极其好看的,又带着清香,最是适合这样的时气不过了。
心中却想着那个男子的话,夜风吹来,不由得红了脸。但是想来是在夜色中,亦是看不大清楚的,因此便放下了心。
“娉婷,我一人四处逛逛罢。”我俯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声道,“等到了时辰,我们便在方才那颗石榴树下碰面,一同回府罢。”
她还没说什么话,我便先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