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人健去送区志斌时,徐远洪接到中国银行鞍山分行一位副行长的电话,说是收到一张从香港开给鞍山市进出口公司的信用证,问徐远洪怎么处理。徐远洪还真像丈二和尚似的,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简单地问明了情况,就告诉对方等弄清楚了再给他回话。他估计这一定是张人健这小子干的,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他真正接触过几个外商。他只好招呼于萍进屋,于萍一进来,还以为他是象以往那样想她了,想跟她缠绵一会儿。就径直走到徐元洪的身后搂住了他。
“好了,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去把张人健给我找来。”徐元洪把于萍的手拿开,对她说道。
“你跟我来什么劲。我又没招你。”于萍十分纳闷,又觉得有点委屈。自己本来好心安慰他一下,却受到了无缘无故地训斥。
“对不起,我的大小姐,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是我不好,这种行了吧?”徐远洪也感觉自己有点失态,马上挽回一下。
“张人健一早就没来公司,好象是与袁助理一起去机场送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你看见他回来,就让他马上来见我。”
看着他那一脑门子的官司,于萍只好讪来来的出去了。
张人健一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于萍就过来了。
“张人健,你最近做什么错事了?徐总好像很生气,让你一回来就去见他。”
“也没干什么呀?你不也知道,这几天尽做三陪了。于姐,你听没听见点口风,给我透露一点,让我心理上有点准备。”
“我也没清楚,好像是有关银行什么证的事。你就别瞎猜了,赶紧去吧。别怕,就真有什么事,也有你于姐在这给你撮着。”她倒显得挺仗义,让张人健对她真有点刮目相看。
一进徐总的办公室,看见他那张从没有过这么严肃的面容,心里也真有点打怵,猜不出惹了什么祸。
“张人健,你跟没跟外商签什么合同?”徐远洪直截了当地问道。
“合同可签的多了,有好几份呢。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单?”
“就是跟香港方面签的一万吨生铁出口合同。”
“噢,是有那么一单生意,不过那是一个印度人在香港开的公司。怎么了?出问题了吗?”
“问题大了!你是怎么搞的?什么还都没落实就让外商把信用证开过来了。你说怎么处理吧?”
张人健这才清楚,原来是那个在香港开公司的印度商人把信用证给开过来了。是为那一万吨生铁的生意。金额是一百零六万美圆。
可能是中国银行鞍山分行也从没接过这样的信用证,他们也十分重视,才特意通知徐远洪,想向他讨教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因为这类直接出口的业务都是由省级进出口公司负责,市里根本没有这个权力,他们也从没接到过这种信用证,所以银行肯定也是被弄得不知所措。
“那有什么,想做的话就继续做下去,让中行把这张信用证接下,不想做的话就给退回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货源我可以去找,出口许可证也不是搞不到。这次在广州我真就见到一张五万吨的出口许可证。”张人健无所谓地说道。
“你说的倒轻巧,好啦,你也不用跟说旁的。你先让袁凯刚告诉财务到银行找个理由把这张证给退回去,你自己再马上去北京给外商解释清楚,别惹出什么经济纠纷来。这可不是件小事。你今天晚上就走,千万别耽误了。”
张人健这时已经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做这样大的生意,因为做好了,那是沈铁芳的功劳,做砸了,还得由他承担责任。
事实上徐远洪真就有那么点意思。如果说在半个月前,能收到这张信用证也许还能对他的仕途起点作用,现在是生米已煮成熟饭,一切都与事无补了。也真就有点冤枉了张人健这小子。
张人健是满肚子的委屈,一出徐总办公室,就跑到袁凯刚那诉苦了。
“袁助理,你看,徐总让你告诉财务通知中行,找个理由把那张一万吨生铁的信用证给退回去。还要我马上去北京把这件事情的善后工作做好。这活真是不好干。好不容易接到一张信用证还得给退回去,你说我这怎么跟外商解释呀?”
“行了,少发点牢骚吧。我这不也是在强维持吗。”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事,说道:“正好,张军现在也在北京,你去找到他,帮他跑一下海蛰皮的出口许可证。我怕他弄不明白,出什么问题,还是你经验多一些。”
张人健这才想起来,有一阵没见到这位公子哥。原来是去北京跑批文了。估计是收购的海蛰皮如果出不了口,就会窝在手里,徐总正为这事着急,这可是他经手做的生意。出任何差错都会落在他的脑袋上,一不小心,就会正好让沈铁芳抓住小辫子。
其实就那点破海蛰皮,根本犯不上花如此大的气力,去掉人吃马嚼,还不知能剩下点什么。当时张人健也不知这徐总是咋想的,干了这么一件蠢事。
“那他住在哪里?我怎么去找他?”张人健又问袁凯刚。
“他住在大都饭店6房间,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对了,袁助理。我有一想法,咱们公司能不能在北京设个点,趁现在实际上还没合并之前,我们在北京打开局面,即使是合并后,我们也能进退自如,有一个回旋余地。”张人健又向他提出建议。这也是为自己寻找一条退路,起码可以能暂时脱离鞍山公司这潭浑水。
袁凯刚想了一下,“行,你先把前期工作做一下,到北京后再把具体情况摸清楚,如果可行,就这么办。”其实他何尝不想在以后能掌握点主动。张人健的提议也正迎合了他现在的心境。
一出袁凯刚的办公室,张人健赶紧去火车站跑票,今天的票可是真让他费了点周折。因为正赶上外商洽谈会结束,许多外商都要到北京转乘飞机,所以本就卧铺资源很少的鞍山站,更是有点捉襟见肘。好在他认识的那位主任全力帮忙,现从大连站调过来一张软卧票,才没让他站着进京。
晚上五点钟他到鞍山火车站,进了这一年来已经十分习惯出入,位于车站大搂左边的贵宾候车室。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跟他相当熟识了。
所谓贵宾候车室也就是在一个大客厅的屋子里,四周放了一圈大沙发。沙发前面放着茶几。地上铺着大红地毯。平时一般也没有几个人在这侯车。张人健几次坐火车回大连都只有他一人在这候车。
但今天不一样,张人健一进这候车室,就看见沙发上几乎坐满了人,好在张显环副市长的秘书小高这一段时间跟他混得挺熟,又正好坐在门边,便小声招呼他坐到身边,才不至于显得太尴尬。
他四下瞅了一眼,只见张显环副市长与沈铁芳都在坐。他的眼睛好象感应到什么,原来那是汪惠文冲他的柔情一笑。他心里核计:这小丫头,本事还真不小,连市长大人都惊动了。其余的人他就不怎么太熟悉了。
火车快进站时,大家都起来往站台走去。张人健自然不敢冲到前面,只是跟在人群的后面,与小高边走边聊。
“这汪小姐的面子还真够大的,连张市长都来给送行。”
“她要是有这么大的面子,张市长还不得整天守在火车站当站长了,市长是送那位宋女士的。”小高给张人健解释说。
“那这位宋女士是何方神仙?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港商,不过她哥却是大有来头,是国家计委的一位实权司长。这才是真正的面子。”
张人健心里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太小瞧我们这位张副市长了。他怎么也比这位沈总的水平要高出一大截。
上车后,还真凑巧,张人健与这两个女人都在一个包厢。这可又给了他更进一步接触汪惠文的机会。
可能他俩是同龄人的缘故,再加上又在鞍山有过接触,因此很快就象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唉,你怎么也到北京?沈总没跟我说呀。”她好奇地问张人健。
“你别老跟我提他,我可不象别人那么惧他。我现在最烦的就是他了。”
“还挺有个性的,你就不怕我在他那给你上一线?”她笑着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暂时还不归他领导。他要训我,还得等一阵,看我有没有耐心继续在这待下去,而且我这次去北京也不是他安排的,我是另有任务。你在北京住哪?”
“我暂时在西苑饭店包的房。”
“是老楼吧?”
“你对那还真挺熟,对就是老楼,新搂我哪能包得起呀!”
“我在北京上的学,北京城里的大小胡同基本上都让我跑遍了。”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清华大学物理系。那你又是在哪上的学?”
“我上的北京外国语学院,然后被派去英国进修。”
“噢,怪不得你英语说得怎么出众。”
“我也发觉你与其他鞍山人不太一样。骨子里还留有北京人的那股傲气,这次去北京主要是忙什么业务?”她回敬了一句。
“也没什么具体的事,主要是处理一些以前的遗留问题。”
“看不出,你这没什么官衔的,倒是挺忙,好象公司里的业务全让你一人包了似的。也难怪你出门都敢坐软卧。”她也十分清楚国内单位的出差规定。
“唉。这就是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非凡之人一定会有特殊待遇,就象你一样,不也在这包厢里吗?”张人健故做矜持地说。
“我这可是你们市政府请来的客人,不说是贵宾吧,也沾了点光,自然也跟你不一样啦。”
“我的大小姐,当着真人就别说假话了。这也就是鞍山这座小城市,咱俩这点资历还能唬一阵,到北京,别说象咱俩这样的,就是司局级干部,不也得骑自行车上下班呀!”
“那到也是,看样子你在北京这几年没白待。”
“唉呀!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餐车吃饭吧。”他又对那位宋女士说:“大姐,你也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我上车时张市长特意给我送了一盒西餐,随便对付一下算了。”她似乎有点炫耀自己的味道。而张人健从她这似乎又感觉出凌子身上的那种小气。
从餐车上回来,那位宋女士似乎对张人健发生了点兴趣,主动与他聊了起来。
“小张,你也是鞍山市进出口公司的吧,在那主管什么业务?”
“我在那主要负责外贸业务。大姐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张人健有点好奇地问。
“我主要是做一些工艺美术品的生意,当然其他生意也做。你这次上北京是忙什么业务?”
“有一单生铁生意,外商把信用证都开过来了,而这边什么都没落实,我这不还得自己去解决。这活也是忒难做了。另外还要跑一下海蛰皮的出口批文,我们公司今年在鲅鱼圈收购了不少海蛰皮。”张人健不无抱怨地说。
“不顺心的话,你跟我干吧。你可以做我公司的国内业务代表。”可能是他刚才跟汪惠文之间的对话,让她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些好感,也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她发自内心地真诚邀请张人健。
“那真谢谢大姐的好意了,不过现在我还没法离开,有不少我经手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这其实是张人健的推脱之词,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的这种颐指气使,这也是他最大的毛病,并使他又丧失了一个极好的机遇。假如当时他接受了这个邀请,也许他的人生不会走如此之多的弯路。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回头。
话又说回来,那时张人健的注意力要是不全放在汪惠文身上,也许会认真考虑这位宋女士的建议。
其实这汪惠文并不是她长得如何漂亮,关键她的这种气质,与张人健在念高中时的一位女班主任老师十分相似,这个老师可能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女人,至今在他的脑子里还留有一段美丽的回忆,她也是北京人。张人健对这老师的恋母情结一直到大学快毕业才逐渐变淡。但在他心理一直留下想找一位这样的女性为伴的梦想,以弥补这段让他终生难忘的记忆。这正是刚一见到汪惠文时,他就有种异样感觉的原因。
虽然作为一个男人,他何尝感觉不到沈铁芳对这女人的宠爱,甚至到了有点无所顾忌的地步。但他根本没把沈铁芳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得志的小人,即使是有点政治头脑,也干不成什么大事。而对徐元洪则有种知遇之恩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是无法与沈铁芳相比的,但从小就养成的那种桀骜不逊的个性,让他无所畏惧。如果能在这女人与沈铁芳之间插一腿,那不正好也出一下在鞍山受到的沈铁芳那口恶气。但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始料不及,这个唤起他美好回忆的女人,却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让他内心都产生了一种未名的恐惧。
这一路上他与汪惠文已经混到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地步,不过从言谈中他已感觉出这个女人的心计不一般,也绝非善与之辈,她的这种对男女之间关系程度的把握,与她的年龄有点不太相符,让人始终处于一种不远不近且垂涎欲滴的状态,即使是她那能唤起男人生理欲望的高耸部位,也在不经意间能让张人健碰到,但仅此而已。机会似乎永远存在,仿佛再往前迈出一步就能窥到全部,而这一关却是如此难过,这种欲罢不能的感受可能正是有点身份男人最致命的软肋,许多人都在此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此时的张人健虽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身份,但也有点不能自拔,好在他还有点腼腆的书生气,还没有完全做到无所顾忌,在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中,倒也没让他陷得太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