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先别走,我得瞻仰一下您的容颜。”她在隔壁喊。
“我还早着呢。”
过了一会儿,响起一阵抽水的声音,接着那厮过来踹门。我说:“你丫急什么,别影响我的排泄心情。你这样我都不敢出去了,真怕你是一朵美丽的百合花。”
她笑着说:“听你声音挺像一朋友,想赶紧看看。”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
打开门一看:“靠!蔡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楞了几秒钟说:“这厕所真小!能遇到你丫的。”说完就蹦过来抱我。整个人挂在我的脖子上,我被勒得缺氧。
在我窒息前她终于松手了,还好松得快,要不然祖国又少一栋梁。“丫洗手了吗?”我揉着发痛的脖子问。她很坦诚地摇摇头。此刻我真想把她从坑里摁下去,说不定还能找回我的那俩钢镚儿。
闹腾了一阵她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告诉她我过来面试。她惊讶地问:“你丫都可以工作啦?”我点头。她后悔莫及地说:“早知道我也上专科得了。”我说:“你是不知道专科的难处。”她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我一想说给她听她又不懂,我和她有着阶级差距。我说:“不好混呗!”
她告诉我她陪她妈来广州出差,大学暑假闲着无聊就跟着她妈大江南北的到处玩。我一想真快啊,都放暑假了。以后“暑假”这个词跟就我扯不上关系了吧。
当得知她妈是这里老总的顶头上司,我立马兴奋地叫起来:“让咱妈帮我开一下后门呗,让我在这里实习可以吗?”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竟然会和她说这种话,而且还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
蔡梦如一脸严肃地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我一想你还清高什么啊,怎么还跟个校园里的小丫头片子似的。这么些年也没被你爸妈熏陶成什么样啊。这世道众人皆醉你也就跟着醉呗。
她接着说了句话,我听了差点没站稳。她说:“实习个屁啊,直接当正式员工不就行了吗?我妈说这里人流部还差一个副经理,你不是搞人流的么?直接顶上。”不愧是二代,太会感情用事了。
“我的小祖宗,那叫物流。”
“哦,我的小孙女,原来那叫物流啊。以前我一看见什么红房子医院就在心里感慨,那是以后纪南上班的地儿啊!”
蔡梦如拉着我来到老总办公室。在办公室里,蔡阿姨仰靠在老总的椅子上,而那个有点儿秃头的老总正襟危坐在她对面。看这情形,估计老总正挨训呢。
蔡阿姨见了我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说:“纪南,我都老长时间没见你了,过年也不去给你阿姨拜年。我来广州几次都想到你学校看你来着,但是时间紧,没抽出空,可别怨阿姨哦。”
不愧是做生意的,说话就是好听。我说:“阿姨我怎么会怨您呢?您忙我也知道,今年过年我一定去给您拜年。”
然后蔡梦如把我找工作的事儿告诉她,她听完后转过脸对那老总说:“我把纪南当亲闺女看,今儿她找工作找到你这儿了,你看着办!”蔡阿姨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搞得我们真的跟娘俩似的。
秃头的经理立马打电话让人事部送张任职表过来,他对蔡梦如她妈说什么职位缺人就直接让我补上。我的心情那叫个澎湃啊。过一会儿一个秘书送张表过来,蔡阿姨接过表扫了一眼然后直接递给我说:“纪南你看哪个职位你可以干,别管他有没有人,如果有人我直接让他换。”
我立马把表还给蔡阿姨说:“我刚毕业,好多事儿都不会,我来这儿就是想学点东西锻炼一下自己,您真的不用太费心。”
老总看过我的简历表,对蔡阿姨说:“那就让她当物流部门经理的助理吧。”
蔡阿姨拍桌子说:“你让她去当助理?刚才不是告儿你了吗?我把她当亲闺女。”那老总把头压得很低说:“那就当副经理吧。”
我一听就慌了,我哪儿能干得了那个啊。我说:“阿姨,让我当个助理就行。跟在经理后面学点东西,让我当副经理那真的是小材大用了。”
蔡梦如她妈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就先干着,不行打电话告儿我,我还可以给你调。”然后转过头对经理说:“那薪水能给多少?”
经理说四千,不加奖金和加班费。我差点儿没站稳,以前老师说我们这一行刚出来起薪能给个一千五就很不错了。
老总的办公桌上有个装饰品,是金属制的小算盘,做工很精致。蔡梦如她妈走到跟前,用食指在千位数那里把上面拨下来一个又把下面拨上去一个。我小时候也学过算盘,一看那情形,我靠!六千呐!做生意的下手就是狠。然后她转过脸问经理:“这个数,你看行吗?”经理只顾着点头,嘴里说:“您做主,您做主。”
蔡梦如她妈对我说:“你先带如如满广州转转,两天后来上班。”下楼的时候经理亲自送我和蔡梦如下楼,其实主要是送蔡梦如下楼。在电梯里遇见刚才的那几个面试官,他们的表情千变万化。
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能塞牙,这句话是对的。但山不转水转,你不可能老是站在倒霉的位置,这句话也是对的。
以后我也是个有工作的人了,从学生妹转变为上班族。靠!我多牛掰啊。
我把我找工作的事儿告诉她们,她们跟李白感叹蜀道难似的在那噫、嘘、唏。
余婷君说这个社会真腐败,电视上说的公平公正都弄哪儿去了。我安慰她,你别只盯着它发光的一面看,它还有阴影。如果都像新闻联播报道的那样,那我们赶英超美的民族理想就指日可待了。这就是熟人社会,有时候上面有人比脑子里有东西现实。
我在电话里告诉程爽我找到工作了,月薪六千不加奖金和加班费。程爽立马就在那边叫唤上了:“老婆你真niu逼!”
可是当我把整个事情告诉他后,他显然没那么激动了。一个劲的讽刺我,说我不脚踏实地,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在激烈的竞争中分得一杯羹。
“别对我的行为上纲上线,现在我们应该放弃阶级斗争,把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我反驳程爽。
缀缀劝我说主要是因为他看我挣得比他多,脸上挂不住。男人都好面子。
堵雪军工作的地点离边静很近,近得就在边静公司对面。趁着上厕所的空当就能跑到边静那里拉一会儿小手——如果边静的革命立场不坚定的话。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心情好了再把余婷君踹去吃兰州拉面他们去吃烛光晚餐。
余婷君跟我诉苦,说她不想当电灯泡,每当堵雪军买两份哈根达斯一份捏在自己手里另一份递给边静的时候,她都恨自己不是土行孙,要不然马上钻地下跑得远远的。我摸着余婷君的脸说:“亲爱的,看见了吗?那就是爱情!下次堵雪军再这样的话,你就告诉他边静能不能当他女朋友要经过我们几个的投票,全票通过才能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如果还不给你买哈根达斯的话,那我就派程爽去把他的腿给掰断!”余婷君用力地点点头说:“嗯,最好掰成三截。”
余婷君每次和边静说话前都要踹两脚边静的床板,也是余婷君的天花板。“你也毕业了,这下不能拿爱情和学业不可兼得的理由来作借口了吧。赶紧给人家一个交代,追你也快有一年了。一片赤诚之心你也看见了,别耽误人家的青春年华。”余婷君跟迫击炮似的向边静发出一连串的攻击。
边静又拿没有感觉来当借口。余婷君问:“那到底什么是感觉?看见他就要扑在他怀里一辈子不想出来,那才叫感觉吗?那如果是这样,程爽当时怎么没撒丫子奔向纪南的怀抱啊。”
边静含含糊糊的没有说清楚,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也不给堵雪军一个名分。
有次吃饭的时候我对堵雪军说:“别看我是她姐妹,但其实我是向着你的,我都替你抱不平。你如果每次买哈根达斯的时候顺便给余婷君买一份的话,那她也会替你打抱不平。”
堵雪军呵呵一笑说:“那我先谢谢你。其实是余婷君在工作的时候老是使唤边静干活我才不给她买哈根达斯的,而且我还和边静当着她的面吃,气死她丫的。说真的我也不在乎边静拿不拿我当男朋友,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突然感觉这几个人还跟个正在幼儿园每天跟在老师身后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似的。
我带着蔡梦如满广州的逛。先是爬白云山,然后是坐缆车,晚上又去看小蛮腰和珠江夜景,还去了革命纪念馆和各大公园。最后是去北京路和上下九,从她那里占了不少便宜。谁让她家底儿殷实呢,我这也是为了缩小中国的贫富差距。
在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纪南,我没想到你那天会跟我说出那样的话。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只有纯粹的友谊,不会求来求去。可是当你让我妈帮你搞定工作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你离我有点儿远了。但我会一如既往的拿你当朋友,希望你也是。”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来求人是这种感觉,况且这是我的好朋友。我思索了很久说:“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我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平起平坐,共同分享各自的秘密。可是你知道吗?那是在校园,而现在我比你先到了所谓的社会。现在我们面前放着两个潘多拉盒子,你打开后看见的是草长莺飞的理想国。我打开后看见的是血淋淋的现实。对不起,以后不会了。”在说对不起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她抱住我说:“或许是我该长大了。”其实在那天看见她的时候我就感觉我们的距离远了,我穿着职业装,而她还是一副学生的打扮。我们开始被分割在不同的世界。
周一我穿戴整齐的来上班,我要朝气蓬勃地来迎接我的职业生涯。让高数、大学英语、思想政治见鬼去吧。想想就觉得倍儿精神。
物流部门的经理叫韩一,名字起得特别扭,姓氏笔画是名字笔画的十二倍。丫长得特别胖,而且很矮,从远了看整个人就一皮球。他对我的第一个要求是不让我穿高跟鞋,说噔、噔、噔的很烦人。我心想是因为我穿高跟鞋比你高太多你脸上挂不住吧。我对此求之不得,我一向喜欢穿运动鞋和特卡哇伊的帆布鞋,但现在都是正儿八经工作的人了,穿帆布鞋显得太幼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