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时谁都没有要去结账的意思,我也风雨不动安如山地坐在那里。桑田看机会来了,装得特清纯的说:“上次纪南没有来,作为惩罚今儿的单就让她来买吧。”一群妖蛾子立马欢呼雀跃地说:“对!对!对!”本来我也想拍桌子说买就买,但一想到这顿饭得让我爸妈齐心协力挣一个月才能够,还是不逞英雄了。
蔡梦如站起来说:“他妈的一个个不是装得很有钱吗?买个单跟逼着你们往希望工程捐钱似的。班长你以后别打着叙旧的旗号搞聚会了,这顿饭我吃得特恶心。都还是两年前的那些人吗?”说完就拉着我出去了。
走在街上感觉很冷,但再冷也冷不过身体里的某个地方。我默默地和蔡梦如并排的走着,她牵着我的手。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没变,还是亲密无间。
在天桥上我和她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车辆来回穿梭。我记得以前我经常和她一起来这里,每次每人手上都捧着一杯奶茶。
沉默了很久蔡梦如转过脸对我说:“纪南,你看见了吗?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物是人非了。”我看到她眼角有晶莹的东西滴落,我说:“至少你没有变,这样我就不觉得物是人非。”
我还清楚地记得,班长在最后一次班会上讲的话:我希望,离得再远也要经常联系;我希望每年至少相见一次;我希望,我们在关心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同样的关心着我们;我希望,在外面无论多么的伤痕累累对自己人也要毫不设防。
我更清楚地记得,在照完毕业照之后,我们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哭得昏天黑地。在填同学录的时候我格外地认真,生怕对方会把我淡忘。我那件被画满签名的班服,直到现在我还很宝贝的留着。
而现在,我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当时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只是在聚会的时候刺探对方过得好不好,如果过得不好,会很开心,如果过得很好,会很难过。
在那个时光静好的以前,我们集体许下承诺,无论永远有多远我们都不能忘记曾经并排坐在同一间课室听同一个老师讲课的那些人。可是在刚才的聚会上,在举手投足间让我明白了,原来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但我庆幸,还有一个人没变,蔡梦如从没让我失望过。
我对蔡梦如说:“以后我不会参加这种聚会了,你也不用通知我。我和那群人不是一条道上的。他们不是二代的通过自己的努力上了重本,是二代又没有考上的被爹妈用权用钱给推了进去。而我只是个三五人员,但还有你这个能掏心掏肺说心里话的人,一如既往地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孤单。”
说完我走下天桥,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了,蔡梦如对我摆摆手,我关上了车门。
回到家中我爸看见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很不开心,亲生的就是不一样。但我不想他知道我不开心,我很用力才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在高考过后,当我知道我们班没考上的也通过关系进了大学,我就在我爸面前说:“我怎么就不是富二代呢。”我只是随口一说,但我爸还是说了我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然后好几天没和我说话,记忆里他就一次这样对我。我妈也不停地数落我,说我这话太伤人心。那一刻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脑残,而且还是重度脑残。
我就这样呆家里成天的睡觉看电视,饿了就嚷嚷着让我妈做好吃的,如果嫌闹腾的不够就让爸给我剥瓜子。
千金小姐不也就这待遇吗,我爸妈经常问:你那几号开学啊?我告诉他们后,她们都会忍不住地感慨一句:“大学寒假真长!”这一刻我特怀疑他们每次在电话里说想我是不是真的。
从聚会上回来我就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去找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和她们在一起我会有一种距离感,无法跨越的距离。无聊的时候我会给缀缀和边静打电话,在电话里贫个没完没了。
每次和程爽在网上聊天,他都强烈要求见我爸妈。
“咱们现在还是地下关系,我家长不让我早恋。”从小到大我爸妈对我的感情生活干涉得比较严重,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立马就提高警惕。
程爽在那边笑得跟收了红包似的说:“再过两天您都二十了,再不早恋就晚了。”在他的怂恿下,我把爸妈叫到电脑前。说真的,心里没底。我指着屏幕说:“这是我……同学,给您拜年呢。”程爽听到我把男朋友换成同学,气得想从电脑里蹦出来掐我。但我爸妈在跟前呢,他哪儿敢啊。装得跟三好学生似的和我爸妈聊得特投入,我妈也立马进入状态,踹我一脚让我去给她搬张椅子。
我吧嗒吧嗒地跑到客厅搬张椅子,心想着程爽这小王八羔子太能说了,不愧是学市场营销专业的。他该不会是把我爸妈当成客户了吧。我告诉我妈厨房的水开了,她倒好,反过来蹬我一脚说:“水开了你不会往暖壶里灌啊!”我琢磨着程爽该不会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吧,要不然哪儿能聊得这么欢畅。
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你们觉得程爽怎么样。”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点头说:“小伙子不错。”我乐了,接着又问:“那如果他当我男朋友呢?”我爸把碗放下,沉思着。我开始心虚了,爸妈一直反对我恋爱来着,这下子不是撞枪口上了吗?我提心吊胆地准备挨骂,我爸说:“那小伙子岂不亏大了。”我妈也认真地点点头。我血压噌的就上去了,有这样打击自个儿闺女的吗?我可是你们爱情的结晶。
大年三十的中午,刚吃过午饭,老两口就张罗着包饺子。我笨手笨脚的,包出来的大小不一,形态各异。被他俩给轰走了,我只好拿着铲子到楼下堆雪人。累得我满头大汗终于堆了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雪人。我把帽子放在雪人的头上,又把围巾围在它的脖子上。把它打扮得跟我亲姐妹似的,让居委会的大妈帮我拍了张照片。
我把照片发给边静,她愣是不相信那就是传说中的雪人,非要我开学时把那玩意给扛过去。我说:“滚你丫的,那不得多买一张火车票啊?”
雪后的阳光很刺眼,我站在雪地上打量着这个银装素裹的城市。过了今晚十二点我就二十了。真快啊。
晚上的时候挤在老俩口中间看春晚,一个给我削苹果,一个给我剥瓜子。我手机响个不停,每响一次我妈就纠结一次,因为我把手机铃声设成一个小孩子在大吼:收红包啦,收红包啦。我妈因为我快二十了,所以死活不给红包。我暗自感谢缀缀她们把我的电话当免费热线打。
每次接电话的时候我都会和她们在电话里面狂侃一阵。
“你丫只顾着吃饺子,这么晚才接电话。”缀缀在那边说,隐约还能听到那边的鞭炮声。
“手机放得远,没听到。又长了一岁,这下望三了吧?”其实我是想让我妈多听一会儿电话铃声,指不定就把压岁钱给我了呢。
“不跟你说过吗?我九一的,芳龄十九。把电话给咱妈,我跟她问个好。”我把电话递给我妈,她俩立马就聊上了。我妈还嫌电视声音大,拍着我大腿打手势告诉我把电视声音调小点儿。我真想对她说:“嘿,您亲闺女在这儿呢。”
余婷君和边静都在电话里说:“把电话给咱吗,我拜个年。”我妈接过电话满面春风的,跟她们说话比跟亲闺女说话还亲,提醒他们在外面注意身体,处理好人际关系啥的,我都没见她对我这么上心过。
我真得好好的调查一下我是不是他们的亲闺女。
每当我电话响起,我妈便撒丫子跑过去接,动作比我还利索。所以,只要我的电话被我妈听见那基本上就没有我的事儿了。
大年初三我家大扫除,我妈全副武装,穿得跟清洁工似的。坐在客厅指挥着我和我爸干这干那,我在心里问:您对得起您那身衣裳吗?对得起您戴的手套吗?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因为她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呢。
在我爸妈的卧室里有一个大箱子,枣红色的。以前住在四合院的时候我就见过这个箱子,后来搬进筒子楼,许多家具都扔了,唯独这个箱子没扔。上高中的时候我爸率领我和我妈搬进这幢现代化公寓,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箱子。可没想到我爸妈还是本着不放弃不抛弃的原则把这个箱子带在身边。
有些东西真的是难以割舍吗?搬家的时候我都把我特喜欢的小兔子送给小伙伴了。我是多么的爱那只小兔子,它爱吃萝卜和青菜,但我爸说住楼上不能养兔子,我只好做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放弃。
我越发的对箱子里的东西产生好奇,并在好奇的同时下定决心要打开箱子看个究竟。转过脸对我爸说:“这里就交给我了,您去歇会儿。”老爸说:“好嘞。”然后撒丫子跑了。
我把门关上,撅着屁股把那箱子给拽了出来。箱子上还悬着把锁,这怎么办呢?老师也没教怎么开锁啊。只好满怀失望的把它推回去,但推的时候锁头卡在床腿上,我一用力锁头居然开了。这我就纳闷了,是怨床腿太结实还是怨锁头的质量太差呢。纠结了两秒,想想还是算了吧,就当是我力气大吧。
缓缓地打开箱子,生怕把客厅里的老爸老妈给招来。本来以为里面有传家宝或者古钱啥玩意的,但天不随人愿,或者说是我爸妈不随我愿。里面只有几封信和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我爸和一个女人,按理说那个女人应该是我妈,可无论我怎么看也不像是我妈。两个人站在山上面,背后有棵苹果树。两人都站得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热乎,哪像咱们年轻人,怎么亲密怎么照。但转念一想拿相机的有可能是我妈,他们哪敢勾肩搭背?照我妈的性格,他们哪怕牵一下小手,我妈立马让他们上天去做比翼鸟。
跟所有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当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的时候,匆忙的把东西放好,箱子关上,上好锁推进去,这一套动作几秒钟就做好了。我天生手脚灵活,缀缀曾经说过如果物流行业混不下去了我还可以去干一份只顾着伸手拿钱的活。当时我想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靠!那不就是小偷吗?(未完待续)